顾时砚像往常一样，在主控台上操作着。

他熟练地调出我们热恋初期的记忆片段——第一次在大学图书馆相遇，第一次在塞纳河畔接吻，第一次……这些都是他精心挑选的、最完美的“数据包”。

他准备将这些甜蜜的幻象，再一次，覆盖掉我那刚刚被清空的、痛苦的现实。

他按下“记忆植入”的按钮。

【植入程序启动，预计用时三分钟……】他端起一杯咖啡，靠在控制台边，欣赏着这一切，眼中充满了造物主般的满足感。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在这时，窗外一道闪电撕裂了夜空。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轰然炸响！整栋别墅的灯光，猛地闪烁了一下。

实验室内，主控电脑的屏幕，瞬间被一片刺眼的雪花点占据。

“滋啦——！”一股烧焦的味道，从主机箱里冒了出来。

顾时砚脸上的从容，第一次，消失了。

“该死！区域性雷暴导致的瞬时电涌！”他猛地扔掉咖啡杯，冲到主机前，手忙脚乱地检查着设备。

【系统过载！记忆防火墙崩溃！】电脑发出了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警报声。

顾时砚没有注意到。

那张本该被注入“甜蜜记忆”的我，正因为一股无法想象的、庞大的信息洪流，而剧烈地颤抖着。

不是恢复。

是决堤。

我那刚刚被格式化的大脑，像一个被瞬间打开了所有闸门的巨型水库。

次！整整999次被删除、被覆盖、被践踏的记忆，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涌了回来！第一次，因为我不同意他收购我父亲的公司，他把我绑在椅子上，对我说：“晚晚，你不该有自己的事业心，你的世界里，有我就够了。”

……第四百八十七次，因为我对他晚归五分钟而皱眉，他笑着对我说：“宝宝，完美的妻子，是不会对丈夫有任何怨言的。”

……第七百一十三次，因为我在学术会议上质疑他的数据，他当着所有同行的面，把我拉走，然后对我说：“宝贝，你的才华，不应该用在质疑我身上。”

……第九百九十九次……就是刚刚……每一次的争吵。

每一次被拖进这间冰冷实验室的恐惧。

每一次被剥夺人格、被当成程序一样“修复”的、深入骨髓的绝望。

所有的记忆碎片，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恨意……像亿万根钢针，在一瞬间，全部刺入了我的灵魂！我的身体在剧烈地抽搐，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

“该死！重启！强制重启！”顾时砚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他惊慌地拍打着控制台。

经过几分钟的强制重启，系统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冲到我面前，急切地检查着我的生命体征。

“晚晚？晚晚你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我的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

在一片死寂中，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顾时砚对上的，是一双他从未见过的、平静得可怕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恐惧，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虚无。

他被我看得心里发毛。

就在他准备再次启动检测程序的时候。

我，动了。

我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是一个如同初恋少女般的甜蜜微笑。

我对他伸出手，声音里带着一丝刚刚睡醒的沙哑。

“亲爱的，我刚才……是不是睡着了？”我歪了歪头，眼中满是爱意。

“我好像，更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