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叩宫大雪封城那日，楚云伶攀着东宫墙垣上的冰棱，指甲缝里渗着血。
身后追兵的灯笼在街角晃成红点，她扯断腰间玉佩掷向巷尾，
听着假千金楚明月的尖叫混着犬吠渐远，才抹掉唇角血迹，叩响了太子寝殿的铜环。
"殿下可曾见过，有人用金疮药当脂粉涂？"她蜷缩在暖阁熏笼旁，任由沈砚卿的暗卫搜身，
指尖却悄悄勾住他玄色氅衣下摆，"楚府的鞭子比市井的更毒，打在身上会留梅花印呢。
"案前批阅奏折的手顿住。沈砚卿抬眼时，正看见女子解开襦裙肩带，露出半截染血的里衣。
她瘦得惊人，锁骨处狰狞的烫伤疤痕盘踞如蛇，
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白——那是三年前楚府一场"意外"的火宅留下的印记，
而他的暗卫档案里，清清楚楚写着楚家嫡女楚云伶已于那场大火中香消玉殒。
"你该叫我...沈哥哥。"她忽然歪头，乌发垂落间露出耳后朱砂痣，
与他记忆中总追在自己身后喊"砚卿哥哥"的小女孩重叠。三年前他奉旨南巡，
归来时收到的却是楚府嫡女夭折的噩耗，而眼前人却带着满身伤痕，在雪夜爬进他的寝殿。
"三年前的火宅，是楚明月把我推进去的。"她忽然贴近他膝头，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手背，
"她怕我回来抢她的位子，怕我告诉世人她是从贫民窟抱来的野种。"指尖划过他腰间玉佩，
那是当年他送给真正的楚云伶的及笄礼，"您看，这绳子上的同心结，还是我教她打的呢。
"沈砚卿猛地扣住她手腕，却触到她袖中硬物。抽出时寒光乍现，
竟是半块兵符——西北军独有的玄铁铸纹，三个月前他才得知，
这兵符随西北王独女一起消失在大漠。"您说巧不巧？"她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
唇角扬起森然笑意，"我从乱葬岗爬出来时，手里就攥着这玩意儿。而楚明月的枕边人，
正是三皇子安插在西北的细作。"窗外风卷积雪扑在窗纸上，案头蜡烛突然爆了灯花。
沈砚卿望着她眼底跳动的烛火，忽然想起方才暗卫来报，说楚府嫡女今夜持玉佩求见太子，
而他派去保护真楚云伶的影卫，早在三年前就被人割了舌头抛在护城河。
"所以你爬上我的床，是为了借我这把刀？"他捏起她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记忆中那个软糯的小女孩，此刻眼中翻涌的恨意几乎将他吞噬。"不，"她忽然轻笑，
主动倾身贴上他冰凉的掌心，"是为了告诉您，楚家书房第三面墙的暗格里，
藏着东梁半数官员的贪墨账本。而明日早朝..."她咬住他指尖，齿间混着铁锈味，
"三皇子会弹劾您私吞赈灾银。"沈砚卿瞳孔骤缩。这个消息他今早才从暗卫处得知，
眼前女子却如亲历。更令他心惊的是，她提到楚家时，语气像在说一堆待宰的牲畜。
"你想要什么？"他松开手，任由她跌回软垫。楚云伶扯过他的狐裘裹住自己，
露出脚踝上的镣铐勒痕："我要楚明月跪在我生母坟前剜去舌头，
要楚明远看着自己的头颅悬在城门三个月，更要..."她忽然握住他握笔的手，
在奏折空白处画下凤冠轮廓，"要这九重宫阙里，再没有人敢叫我野种。"晨钟响时，
沈砚卿看着怀中沉睡的女子，指尖抚过她眉心朱砂痣。案头摆着她昨夜塞给他的密信，
字迹与西北王独女的笔迹分毫不差。窗外传来宫人低语，
说太子殿下今晨抱了个浑身是伤的女子去太医院，那女子腕间戴着的，
正是当年皇上亲赐的云纹金镯。 金殿博弈三日后金銮殿上，
楚云伶扶着沈砚卿的臂弯，看着楚明月被拖上来时露出的狼狈神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曾经高高在上的假千金，此刻发髻散乱，
嘴角还沾着血渍——是今早她让人在楚府井水投了哑药。"启禀陛下，臣女有冤！
"楚明月刚开口便发出沙哑怪响，满朝文武皆倒吸冷气。楚云伶适时往沈砚卿身边靠了靠，
指尖轻轻拽了拽他袖口，这是昨夜他教她的"示弱戏码"。"楚大人，
这就是你教养的好女儿？"皇帝咳嗽着看向楚明远，龙案上摆着沈砚卿今早呈递的贪墨账本，
"私吞赈灾银，伪造户籍，甚至..."他忽然甩出一卷画轴，
正是楚明月与三皇子私会的***，"秽乱宫闱！"楚明远扑通跪地，
额角撞在金砖上："陛下明鉴！这都是**蛊惑臣女..."他忽然抬头，
怨毒地看向楚云伶，"她才是冒牌货！当年是她母亲与人私通，生下的野种！
"殿内瞬间死寂。楚云伶感觉到沈砚卿的手臂骤然绷紧，却在众人视线交汇前，
轻轻按住他手背。她向前半步，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庚帖："这是父亲与我生母的婚书，
落款日期是壬戌年三月。而楚明月的卖身契..."她展开另一张薄纸，
"是壬戌年腊月在醉春楼买的。"楚明远脸色骤变。醉春楼是京中有名的青楼，
他当年为了掩盖嫡女走失的丑闻，不得不从贫民窟抱来女婴充数，
却不想这丫头长大后竟勾搭上三皇子，成了他攀附权贵的棋子。"父亲可还记得，
母亲临终前让我交给您的玉镯？"楚云伶忽然褪下腕间金镯，露出内侧刻着的"沈"字，
"那是太子殿下生母所赐，当年母亲为救太子妃难产而死，这是皇家给楚家的恩典。
"沈砚卿瞳孔骤缩。他终于明白为何初见时觉得她眼熟——当年他的母妃难产，
是楚家主母舍命相护，而那个被乳母抱走的女婴，本该是他的童养媳。"够了！
"皇帝重重拍案，咳出的血溅在御案上，"楚家满门抄斩，女眷发卖为奴！
至于三皇子..."他看向阶下颤抖的身影，"削去爵位，永禁宗人府！
"楚云伶望着楚明远被拖出去时那怨毒的眼神，忽然想起昨夜在东宫，
沈砚卿问她为何不直接杀了仇人。她靠在他胸前，
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说："杀人太便宜他们了，我要他们亲眼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
被我一寸寸碾碎。"退朝后，沈砚卿将她抵在偏殿廊柱上，
喉结擦过她额角："为什么现在才认我？"他想起这三日来，她如何用西北军兵符为饵，
诱他一步步走进她的局，如何在他为她裹伤时，故意露出腰间与他同款式的玉佩。
"因为三年前，您南巡归来时，从没想过要查一查我的死因。"她仰起脸，
睫毛上还凝着方才假哭的泪痕，"您只当我是枚可有可无的棋子，
却不知道..."指尖划过他喉结，"我这枚棋子，早就学会自己下棋了。
"沈砚卿忽然扣住她后颈，狠狠吻住那抹讥诮的唇角。她口中还带着苦艾茶的味道，
是今早太医院开的治伤药。他想起昨夜为她换药时，看见她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
其中一道贯穿右肩的伤痕，竟与他十五岁时与刺客搏斗留下的刀疤形状吻合。
"以后不准再用伤换权。"他咬她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
"楚云伶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笑出声。她知道，从她爬上他床榻的那夜起，
这局棋就已经赢了一半。只是她没想到，这枚本该冷硬如铁的太子殿下，
竟会在她提到母妃时，眼底闪过一丝痛楚。"我要..."她踮脚咬住他耳垂，
"您明日陪我去给母亲上坟，还要..."指尖滑进他衣襟，触到心口狰狞的旧疤，
"告诉我国库钥匙的下落。"沈砚卿抓住她捣乱的手，却在触到她掌心薄茧时骤然愣住。
那是常年握剑才会有的茧，而他记得，真正的楚云伶从小就被养在深闺，连绣花针都拿不稳。
暗涌惊澜清明那日，楚云伶扶着沈砚卿的手臂站在楚家祖坟前，
看着楚明月被人按在生母坟前剜去舌头。那女子发出含混的呜咽，
像极了三年前她被按进滚烫浴桶时的叫声。"好玩吗？"沈砚卿忽然在她耳边低语，
指尖抚过她腰间悬挂的短剑，"这把'惊鸿'，可是当年我送给西北王独女的及笄礼。
"楚云伶握剑的手猛地收紧。自金銮殿后，沈砚卿便不再掩饰对她身份的怀疑，
甚至派暗卫彻查了西北王独女的死因。她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但此刻她只能继续演下去。
"殿下说笑了，"她转身搂住他脖颈，将短剑压在两人之间，
"我不过是个从乱葬岗爬出来的乞儿，哪懂得这些名贵兵器？"沈砚卿盯着她眼底的狡黠，
忽然想起暗卫回报，说西北王独女坠崖那日，有人看见一个戴青铜面具的女子劫了粮草队。
而他书房暗格里的密信，今早发现被人动过，那是他与边疆将领的通信，寻常人根本找不到。
"是吗？"他忽然握住她握剑的手，剑尖刺破她衣袖，在小臂划出一道血痕，
"那为何你的血，会与西北王独女一样，带着雪岭寒梅的香气？"楚云伶瞳孔骤缩。
那是西北特有的药浴，她为了掩盖身上的疤痕，每月都要泡三次，
却不想竟成了暴露身份的破绽。"您早就知道了。"她松开剑柄，任由他将自己抵在墓碑旁，
"从第一次见面，您就认出了我。"沈砚卿低头咬住她受伤的小臂，
血腥味混着冷香在口中蔓延："我等了三年，以为你死了，却不想你竟带着兵符回来，
还成了我的棋子。"他抬起头，拇指抹去她唇角血迹，"告诉我，当年坠崖后，
到底发生了什么？"楚云伶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情愫，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场刺杀。
她本是陪母妃去西北省亲，却不想途中遇袭，母妃为保护她坠崖而亡，而她被猎户救起时，
身上只带着半块兵符和沈砚卿送的玉佩。"我被西北军救了，"她扯下鬓间玉簪，
露出后脑的刀疤，"他们以为我是郡主，就将错就错地养在军中。"指尖划过他眉间朱砂，
"直到我看见京中传来的邸报，说楚家嫡女风光大嫁，嫁给了我的未婚夫。
"沈砚卿猛地抱住她，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他终于明白为何她总是对权力如此执着，
为何在提到楚家时眼底会有那样的恨意——她不仅失去了身份，更失去了母亲，
失去了本该属于她的人生。"以后不会了，"他吻她眉心，"我会把你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包括..."他握住她握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包括我。"楚云伶望着他眼底的炽热，
忽然笑出声。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赌对了。这个看似冷硬的太子殿下，
心底藏着比任何人都炽热的情意，而她，终于找到了那个愿意与她共掌山河的人。是夜，
楚云伶躺在沈砚卿的榻上，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指尖轻轻抚过他后背的旧疤。
那是去年他为救一个小宫女，被刺客划伤的。她想起白日里在坟前，
他为她挡住楚明月的唾骂，用自己的披风裹住她颤抖的肩膀。"在想什么？
"沈砚卿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吻去她眉间愁绪，"是不是在想，
如何让我把国库钥匙交出来？"楚云伶勾住他脖颈，将他拉得更近："不，
我在想..."她舌尖轻舔他唇角，"如何让殿下心甘情愿地，把整个江山都送到我手上。
"沈砚卿低笑出声，指尖挑开她寝衣系带："傻丫头，"他吻她锁骨处的疤痕，
"从你爬上我床榻的那夜起，这江山就已经是你的了。"窗外明月皎皎，
照得寝殿内一片银白。楚云伶望着头顶的鲛绡帐，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
她在乱葬岗醒来时，望着满天繁星许下的誓言。如今，她终于握住了权力，
也握住了这个曾在她生命中缺席三年的男人。而这，不过是她凰权之路的开始。毕竟，
在这深宫中，只有站在权力的巅峰，才能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至于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
她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夜探国库三更梆子响过三声时，
楚云伶踩着沈砚卿的靴面跃上鎏金横梁。她蒙着的黑纱被夜风吹起一角，
露出眼底狡黠笑意："殿下说国库钥匙藏在龙纹柱里，可这柱子中空三尺，
倒像是给人留的机关入口呢。"沈砚卿倚在廊柱旁，
望着她灵活的身手轻笑："西北军的'飞虎爪'果然名不虚传。"他抬手掷出一枚银锭，
精准打在第三根石柱的蟠龙双目上，只听"咔嗒"一声，墙面裂开半尺宽的缝隙，
露出深处明晃晃的金砖。楚云伶瞳孔骤缩。她在西北军中曾听老将们提过，
东梁国库藏着开国皇帝留下的"震国之宝"，却不想入口竟如此隐蔽。
当她摸到墙壁内侧刻着的星图时，
指尖忽然一顿——那图案与她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背面纹路分毫不差。"看出什么了？
"沈砚卿忽然从身后环住她腰，下巴抵在她发顶，
"这是太祖皇帝按照北斗七星方位设的机关，唯有皇室血脉才能破解。"他握住她的手，
按在第七颗星的位置，"试试用你的血。"楚云伶挑眉："殿下就这么信任我？
不怕我卷了金银跑路？"话虽如此，她还是划破指尖，将血滴在星图中央。刹那间，
墙面发出幽蓝光晕，缓缓向两侧退去，露出内室中央的青铜鼎，
鼎中赫然插着半卷泛黄的兵书。"这是..."她瞳孔骤缩，
认出那是传说中能号令天下兵马的《虎符密卷》。三年前西北王突然病逝，军中大乱，
正是因为这份密卷不知所踪。"当年***为救母妃而死，太祖皇帝便将这密卷一分为二，
"沈砚卿拾起鼎边玉佩，正是楚云伶一直佩戴的那枚，"一半给了楚家，一半留在皇室。
如今合二为一..."他忽然扣住她手腕，将玉佩按在她掌心，
"你才是名正言顺的西北军统帅。"楚云伶望着掌心贴合的玉佩，
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去京城找砚卿哥哥，他会护你周全。"原来母亲早就知道，
她与沈砚卿的命运从出生起就已纠缠在一起。"所以三皇子才会不择手段杀我，
"她握紧密卷，"他怕我拿回兵权，怕你借此稳固储位。"指尖划过沈砚卿眉间朱砂，
"可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沈砚卿低头吻她指尖血痕："因为我怕，"他声音低哑，
"怕你拿到密卷就会离开，怕你终究只是把我当作夺权的棋子。"楚云伶忽然笑出声，
双臂勾住他脖颈，将密卷塞进他衣襟："傻太子，"她咬他耳垂，"没有你，
这万里江山对我又有何意义？"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羽箭破空声，
一支淬了毒的弩箭擦着她鬓角钉入墙面，尾羽上绑着张字条："子时三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