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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整个医院走廊只有值班护士的脚步声。 原本熟睡的宋潆月突然醒过来，病房一片昏暗，窗外的灯光勉强照出物品的轮廓。 她转过头，面色一怔。 澹台胤坐在病床旁，手肘放在桌子上撑着头，呼吸均匀。 他竟然还在这里。 宋潆月心尖掠过丝复杂，嚅动了下有些发干的唇。 她望向卫生间，小心地掀开被子，冰冷的空气瞬时让她倒吸口凉气。 可即便她非常谨慎，还是在取药水瓶时踉跄了一下。 澹台胤被惊醒，见才做了手术的人连外套都没穿就站起来，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我就在旁边，要干什么叫我就可以了。”他脱下大衣，把瑟瑟发抖的人紧紧包裹住，深邃的墨眸中满是紧张。 温暖的绵柔感让宋潆月心有瞬间的平静：“我……想去趟卫生间。” 她高举着药水瓶，慢吞吞地朝卫生间挪着腿。 可还没走几步，整个身体突然腾空，后背和膝窝多了双有力的手。 即便光线昏暗，澹台胤走的依旧稳妥。 用脚顶开卫生间的门后，他让宋潆月开了灯才慢慢放下她。 本就狭窄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澹台胤将药水瓶固定好后朝她的腰间伸出手。 宋潆月慌忙躲开，目光闪烁：“我自己可以，你出去吧。”

闻言，澹台胤动作一滞，后知后觉的尴尬终于爬上了心：“有事叫我。”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原本有些拥挤的地方突然开阔，却让宋潆月久久没缓过神。 刚刚澹台胤居然抱了她，放在以前，他连自己的触碰都无比厌烦。 宋潆月转过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疤痕像只蜘蛛趴伏在她的左脸上，显得有些渗人。 她抬手抚摸着，迷惘和悲凉刺红了眼。 门外，澹台胤开了灯，目光停在窗台上的雏菊上。 没一会儿，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他立刻将衣服披在宋潆月身上，把她扶回病床。 “小叔。” 宋潆月忽然叫了一声。 澹台胤怔了瞬，夹杂着担忧的不解视线转向她。 宋潆月却没有看他，但眼中的疏离毫不隐藏：“你回家吧，这里不好休息。” 听起来关心的话透着丝驱赶的意思。 澹台胤忍着眉宇间的不悦，捻好被角：“睡吧。”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宋潆月倍感烦躁，她突然发现眼前的男人和从前那个厌烦自己的人不一样了。 也许是不愿自己被困在不该有的感情里，宋潆月故意拔高了声音：“被人纠缠的滋味你比我清楚，你现在是在报复我之前对你的无理取闹吗？” 看着澹台胤面不改色的脸，她藏在被子里的手慢慢攥紧：“我已经被你送进去过了，你还要我唔……” 话还没说完，一颗糖突然被塞进嘴里，酸甜的草莓味顿时在口腔里漫延。 宋潆月愣愣地看着澹台胤，如同一只被捋顺毛的猫。 澹台胤揉了揉她柔软的黑发：“睡吧。” 同样两个字，这一次他放软了语气，甚至还多了分无奈。 偏偏这样的变化让宋潆月平静下来，慢慢睡了过去。 澹台胤关了灯，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那熟睡的脸。 他往嘴里塞了颗糖后撑着头缓缓阖上眼。 第五十章 次日。 宋潆月醒来时，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看着澹台胤昨天坐的地方，她松了口气，眼中却带着些许不舍。 “你醒了。” 还没等她整理好心绪，澹台胤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宋潆月抬起头，只见他一手拿着保温盒，一手拿着一叠暖宝宝。 澹台胤放下保温盒，自顾自地打开暖宝宝包装：“病房的空调坏了。” 闻言，宋潆月抓着被子的手一紧：“我不冷。” 看他的意思，似乎又想上手帮自己。 澹台胤看了她一眼，微蹙着眉调整好病床高度，而后将暖宝宝贴在自己大衣内侧后穿上。 宋潆月一愣，没有说什么。 她还以为是为自己准备的…… 澹台胤又端来盆热水，像护工一样拧干毛巾细细擦着她的脸。 宋潆月瞪着杏眼怔怔看着与从前判若两人的男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刀口痛吗？”澹台胤冷不丁地问了句。 宋潆月迟钝地呃了一声：“不痛……” “医生说十天左右就能拆线，拆完线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 “嗯……” 宋潆月缩回手，在他面前忸怩的像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 澹台胤盯了她一会儿，起身脱下了大衣。 在宋潆月诧异的目光下，把大衣披在了她身上。 暖宝宝的和人体的温度笼罩着宋潆月，连心间都弥漫起一股暖意。 “你家的环境会影响你的身体，等出院后先搬到我那儿住着。” 疑似同居的话澹台胤说的风轻云淡。 宋潆月怔了瞬后当即拒绝：“不行！” “暂时住着。”澹台胤眉宇间掠过丝不悦，顿了顿后补充了句，“我住事务所宿舍。” 听了这话，宋潆月脸色微变。 她总觉得自己认识澹台胤十五年了，对也该摸透了他的性子，可仅凭着这两天，她完全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这时，窗外远处传来一声鞭炮似的轰响。 宋潆月顺势看去：“怎么了？” “今天31号。” 她愣了愣，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忽然，毛巾落到了左脸颊，宋潆月浑身一怔，下意识地侧过脸。 “别动。”澹台胤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语气重了几分。 看着她闪过的眼神和那淡淡的疤痕，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我变丑了。”宋潆月苦笑一声，“秦律师还说我漂亮。” 闻言，澹台胤表情僵了瞬后顿时阴沉。 擦完脸，他端着水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宋潆月摸着左脸，眼眶有些发酸。 这时，澹台胤的大衣口袋传来手机铃声。 她犹豫了一下拿出了手机，是季母。 想起记忆中那张冷漠无情的脸，宋潆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铃声中断，没一会儿，季母发来条短信。 ——你要是再见宋潆月，我们就断绝母子关系！—— 决绝的话刺得宋潆月瞳孔一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机已经被回来的澹台胤拿走了。 他看了眼后便把手机塞回口袋，然后坐下打开了保温盒。 看着递到眼前的饭菜，宋潆月满脸诧然：“小叔，你没看短信吗？” 澹台胤神色淡然：“和前十三条一模一样的内容，不用看。” 第五十一章 宋潆月心不在焉地吞咽着食物，视线却始终不敢在澹台胤身上停留太久。 直到他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才出去接了电话。 望着门口的影子，宋潆月怅然的神色漫起丝不安。 澹台胤一直待在这儿，季母和方颖不会来找他吗？ 而这个疑问持续到了她拆线这天。 这十天里，澹台胤除了回家换洗衣服，其余时间都待在医院。 李琳拔掉宋潆月的滞留针后环顾了四周：“季律师不在？” 以往自己过来替她换药水打针，澹台胤就坐在一旁紧紧盯着，生怕自己做不好一样。 宋潆月按住痛处：“去买东西了。” 她顿了顿，又问：“李姐，我能出去走走吗？” 李琳笑了笑：“当然可以，但还是别下楼，外头太冷了。” 宋潆月点点头，看着她离开了才披上衣服端了杯热水走出去。 在医院躺了将近两个月，她觉得手脚关节都像是生锈了一样，随便活动都咔咔作响。 走到安全出口门前，宋潆月正想回去，却突然听见里面传来澹台胤的声音。 “说完了？” 她步伐一滞，怔然转过头。 通过门隙，她看见了澹台胤满是冷漠的脸。 “你难道真的要为了宋潆月，和阿姨断绝关系吗？” 听到方颖的声音，宋潆月心不觉一沉。 澹台胤没有回答，只是眉间多了丝不耐。 而他的沉默和冷淡让方颖更加焦躁，甚至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软下眉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寒夜，我已经等你十年了，一个女孩的青春里有多少个十年？为了你，我拒绝了不知道多少人，因为我觉得总有一天你会回头看见我，” 说着，方颖缓缓握住澹台胤的手，企图用自己的脆弱激发对方的怜惜。 “寒夜，你现在可以给我个期限继续让我等，哪怕等到头发白了，只要你不要忘了身后还有我。” 深情的话一字字砸在宋潆月心上，她屏住呼吸等待着一个回答，仿佛她也是发问者。 澹台胤却抽出了手：“十年前我就说过，我不喜欢你，现在也一样。” 疏离的回绝让方颖脸色一白。 联想到他这些日子都待在医院，不甘、嫉妒、憎恨等情绪一股脑的涌上心。 “所以，你还是喜欢上了宋潆月那个病秧子？” 闻言，澹台胤眼底一凛：“我以为你的言行举止对得起你的修养，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这句讽刺如同热油泼在方颖的妒火上，让她忘了自己在他面前的温婉形象。 “你说过你不会喜欢她的，就算是愧疚，你帮她出了手术费也该够了！” 面对方颖快要歇斯底里的模样，澹台胤也沉下了脸：“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寒夜！”方颖红了眼，泪水大颗滚落，“特发性肺动脉高压就算做了手术，存活五年的希望也不超过百分之五十，宋潆月就是半个死人，你和她……” “住口！” 澹台胤面色骤冷，眸中翻涌起让人不寒而栗的怒意：“我再说一遍，以后不要来找我。”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可下一秒，方颖突然扑进他怀内，仰头送上自己嫣红的唇。 “咵嚓——！” 第五十二章 玻璃的破碎声跟着澹台胤盛怒的推开响起。 他来不及斥责方颖的疯狂，便撞上了宋潆月那双满含震惊和无措的眸子。 澹台胤心一空：“宋潆月？” 此刻，他又一次在她面前感到慌乱和不安。 方颖站在原地，对宋潆月的出现从诧异变成了快意。 宋潆月望了眼刚刚不小心撞自己的病人，又看了眼地上的玻璃碎片，无所适从地挤出句“抱歉”后转身离去。 澹台胤呼吸一滞，下意识地追了过去：“宋潆月！” 然而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宋潆月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撒开了腿。 见她跑起来，澹台胤的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等等！” 他一把抓住宋潆月的手，将人稳稳当当地捞进怀里，又恼又忧：“跑什么？不知道自己不能剧烈运动吗？更何况你才做完手术，刀口也没长好。” 宋潆月低着头，有意闪躲着面前人的眼神：“我只是想去拿扫把打扫，怕别人不小心踩到……” 说着，她推开澹台胤，还不望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澹台胤蹙眉，拢了拢她身上的衣服：“你回病房，我去处理。” 说完，他转身朝护士站走去。 望着那挺拔的背影，宋潆月突然就红了眼。 不为澹台胤的回答，也不为他和方颖的亲密，而是为了自己的心。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对澹台胤的感情不该存在，如果不爱他，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不会这么复杂…… 回了病房，宋潆月径直走到窗台前，盯着雏菊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掌心忽然一暖，她回过头，将澹台胤站在身边。 “下次出去不要端热水，我给你买了暖手袋。”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清凉的药膏涂在她一片红的手背上。 细微的刺痛感让宋潆月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烫伤了。 “小叔。”她看着澹台胤，声音压抑的有些沙哑，“手术费是你出的？” 澹台胤手一滞：“是秦霄宇，思辰也知道，医院不可能收双倍的手术费。” 他停顿了几秒，带着几许试探转移了话题：“刚刚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宋潆月神色微变，没有答话。 而她的沉默却像猫爪子挠着澹台胤的心口，有些痛又有些发闷。 两人无言，微妙的气氛最后被李琳的提醒打破。 “宋潆月，该拆线了。” 说着，她忍不住朝澹台胤打趣了一句：“这回季律师可不能在一边盯着了。” 听了这话，宋潆月面颊一热，才漫起的惆怅慢慢消散。 澹台胤松开手，遮掩似的轻咳两声：“我先出去。” 说着，不放心地看了眼宋潆月后才离开病房。 宋潆月坐到病床上，李琳一边帮她整理衣服一边问：“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季律师啊？” 宋潆月眼底闪过抹愕然，但还是没有否认。 她点点头，又给出了另一个答案：“但不能再喜欢了。” 李琳愣了愣，没等她追问，唐医生就来拆线了。 走廊，澹台胤倚靠着墙，脑海中不断闪着宋潆月那个眼神。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何思辰。 他缓和了心绪，按下了接听键：“什么事？” 电话那端的何思辰开口就问：“宋潆月怎么样了？” 第五十三章 听见对方第一句话问的居然是宋潆月，澹台胤眼底掠过丝莫名的不悦。 何思辰和宋潆月认识还不到两个月，就算作为医生关心病人，但那担忧又隐忍的语气无法不让人多想。 更何况他平时根本不是这样的性子。 “正在拆线。”澹台胤下意识地看向病房门，“唐医生说刀口恢复的很好。” 话落，耳畔响起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何思辰话锋忽然一转：“找个时间好好跟阿姨谈谈，特别是关于宋潆月的事。” 澹台胤听出他话里有话，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拐弯抹角了？” 然而这一次何思辰没有嬉皮笑脸，语气反而凝重地像在宣告一个病人的死亡。 “寒夜，你和我都对不起宋潆月。” 他顿了顿，嗓音染上分嘶哑：“你回去问问阿姨，你的大学学费怎么来的。” 说完，何思辰挂断了电话。 澹台胤僵在原地，心因为他这莫名其妙的话开始掀起骇浪。 为什么何思辰会让自己和季母谈谈宋潆月的事，甚至还有大学学费。 澹台胤正愣神，唐医生和李琳走了出来。 “宋潆月有些困了，让她休息一下吧。”李琳低声道。 他朝里面看去，宋潆月已经躺下了，脸色相比刚才还要苍白不少。 澹台胤心一揪，说不清的怜惜和担忧漫上眉梢。 唐医生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后走了。 澹台胤思索了一会儿，叫住准备回护士站的李琳：“我回家一趟，如果有事立刻打电话给我。” 李琳点点头：“好。” 澹台胤走了几步后又折回病房，给宋潆月捻了捻被角才走。 听着脚步声近了又远，宋潆月缓缓睁开眼，手覆上胸口，呢喃了句：“奶奶，对不起……” 阳光照着皑皑白雪，银白的光辉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澹台胤在父母家门口站了半天才推开家门。 季母正在看电视，见他回来了，惊讶过后立刻黑了脸：“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不要我这个妈了呢！” 澹台胤没接话，而是望向听见动静从书房里出来的季父：“爸。” 因为钱的事，季母和季父开始冷战，季父看起来也没有以前精神了。 “寒夜？你怎么回来了？宋潆月谁照顾啊？” 听见季父这么说，季母冷哼了声偏过头。 然而澹台胤却转头看着季母，缓缓走过去：“妈，当年我大学学费是怎么来的？” 闻言，季母脸色一变，目光闪躲：“你问这个干什么？” 季父心也提了起来，跟诧异澹台胤怎么突然问起十几年前的事。 察觉到季母故意的回避，澹台胤顿觉她隐瞒了什么。 “妈，当初我们家拮据到连我高中学费都要东拼西凑，为什么你们突然能拿出大学四年的全部学费？”他一字字发问。 季父眼神暗了暗，正想回答，季母率先开口：“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之前一个远房亲戚过世，他没儿女，遗产就给我们了。” “多少？”澹台胤问。 季母铁青着脸甩出一句：“一百万。” “遗嘱证明呢？” 澹台胤的追问瞬间点燃了季母的怒火：“你这是在干什么？把我当成法庭上的犯人审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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