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沙鲁城。 这里地势险峻,生活艰苦,但百姓却热情好客,将士们也因蓝军师的威名,十分敬重席琛。 席琛甚至觉得,这样守着百姓过一辈子,也挺好。 可这天晚上,平静却被打破。 刚要入睡的席琛,突然接到急报:蓝国领兵趁夜偷袭! 席琛即刻穿戴好盔甲,登上城楼。 不远处,十万大军压境,而沙鲁城却只有区区五千将士! 副将慌乱汇报:“蓝军师,我们的侦察兵一刻钟内几乎全部被歼灭,蓝国显然筹谋已久,此举对沙鲁城势在必得。” “离我们最近的羌谷城,赶来也需要一天时间!” 席琛望着城楼下黑压压的敌军,果决发号施令。 “派人去羌谷城送信,说沙鲁城被偷袭,请求支援!” “是!” “兵分两队,一队人马带着百姓撤退,另一队随我准备弓弩投石器,务必死守城楼,撑到援兵到来!” “是!” 羌谷城。 池栀初操练完,提剑走入营帐,可里面却只有白梦浅一人。 “不是说军情奏急?”白梦浅心虚的将手放在背后。 池栀初皱眉看她:“无妨,我已经解决了。” 白梦浅面不改色,悄悄将藏在袖中的手将那份求救的急报,紧紧攥住。 沙鲁城不过是区区几千人的贫瘠小城,失守便失守。 但池栀初因为席琛,新婚当晚取消婚礼,让她备受屈辱,席琛这一次撞到了自己手里,必须得死! 时间滴答而过,转眼六个时辰过去了。 沙鲁城。 刚刚结束一波驱敌,城楼上到处都是断臂死尸。 一位十四岁的小将捂住断臂,气若游丝问:“蓝军师,我好疼好累……援军……快来了吗?” 席琛忍泪点头:“别睡!我们马上就有救了!等事情了结,我就封你做百户,等你和阿爹阿娘再次团结,他们一定以你为豪。” “好!我要坚持,给阿爹多争点……逃跑的……” 话未说完,小将的手就垂了下去。 席琛死死握紧长缨枪,颤手合上对方的双眼,还等不到缓和悲伤,就听到一句:“敌军又攻城了!”0 席琛起身,长枪一挥,高呼道:“将士们,弓箭没了,石器也用完了,但我们要打起精神来! “满城妇孺生死皆在你我身上,我们必须要给他们留够逃命的时间,誓死守护城门,绝不能输!” 疲惫的将士纷纷站起,眼中的赴死的果决。 “誓死守护城门,绝不能输!” 席琛最后看了一眼羌谷城的方向,随后长枪一挥:“开城门!将士们,冲!” “冲!!” 羌谷城。 池栀初坐在营帐内,手中拿着兵书,突然感觉一阵猛烈的心慌。 他皱起眉头,下意识按住胸口。 为何?今夜心神如此不安? 池栀初起身,正准备出去,却见池长轩满脸急切奔来:“哥,不好了!沙鲁城被蓝国十万大军偷袭,你没接到皓月的求救消息吗?!” 池栀初心头一震,脑中闪过白梦浅心虚的一幕,心底一寒。 他立刻握剑起身:“召集人马,火速救援!” 向来沉稳的他,步伐竟然少见的出现一丝慌乱。 晨光微曦。 沙鲁城,已经血流成河,横尸遍地。 席琛撑着长缨枪单膝跪地,咬着牙猛地拔出插在肩膀的长箭。 将士们死伤殆尽,如今只剩下席琛和一个折返报信的将士:“蓝军师,百姓都已经撤退,您也撤吧?” 席琛咬着牙:“援军没来,城门失守后敌军定会乘胜追击!” 话落,她撑着手中的长枪站了起来:“你走吧,关紧城门从后门撤退。还有,给池栀初带句话……” 她回头望了一眼羌谷城的方向,抿着唇:“就说蓝……蓝少城不辱使命。” “可是——” “军令不改!” 将士领命离开,城门再次关上。 席琛孑然一身,依旧坚定的站在城门前,冷眼望着冲上来的敌军。 来一人杀一个,来两个斩一双。 一道一道伤,深可见骨,可席琛就是站在门前,深深又拖了一个时辰。 敌方统帅发怒,一声令下,无数箭雨飞驰而来! 箭矢在瞳孔中渐渐放大,席琛知道,这一次,她等不到池栀初了。 过往的岁月瞬间悉数涌来—— 早逝的阿爹,温和的兄长,曾经亦待她温柔的阿娘……还有池栀初。 她这辈子,想要的终究没有留着一样。 这辈子太苦了,如果有下辈子,她希望日子能甜一点…… 恍然间,她好像见到阿兄自不远处走来,像从前那样温柔笑着,冲她伸出手:“阿兄来接你了。” 席琛撑着长缨枪,颤抖递上血迹斑驳的手,说—— “阿兄,我叫……席琛。” 另一边。 池栀初骑着马赶到沙鲁城附近,忽然感到心口猛地一悸。 他下意识的捂住心口,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席琛的脸。 池栀初一颗心狠狠揪在一起,连呼吸都带着痛。 他明明不爱席琛,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痛。 池栀初不明白,只呆呆的看着面前席琛早已冰冷的身体。6 这时,天空下起了雨。 瓢泼般的大雨狠狠冲刷着地面,片刻间偌大的城门血流成河。 蜿蜒远去的血河,连带过往的一切。 斯人已逝,世间的万事,从来没有重来的机会。 三日后,羌谷城。 整个军营笼罩在沉重的压抑之中,众人默契得连话也不多说。 军营大门,白梦浅顶着寒风,正跪在此处。 来往的将士无数,却无一人投来同情目光。 “蓝副领,白军师已经跪了三日了,将军不打算让她起来吗?” 一位新来的将士忍不住问道。 “隐瞒军情是死罪,若不是将军用免死金牌将她救下,只怕她早已经死无全尸。如今只跪三日,已经是天大的恩赦。” 蓝卫冷冷的看着了一眼地上的白梦浅,抬脚往池栀初的营帐走去。 因为一己之私,害了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实在罪无可恕。 营帐内。 “唉……” 幽幽一声长叹,似从远处传来,又似近在耳旁。 席琛看着坐在不远处闭眼休憩的池栀初。 是的,她现在仅仅只是一缕残魂。 那日城门处万箭穿心之后,她再睁开眼,便已经是这样。 席琛看着池栀初将自己下葬,也看着他对着自己的战袍黯然失神。 许是人死后情感不似生前那么浓烈,席琛对这一切毫无波澜。 只是觉得以池栀初这种性格的人,不应当为自己难过那么久,久到她以为他的心里是有她的。 池栀初丝毫不知席琛此刻正在身边。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依靠在软塌之上,双眼合着,眼底下有一圈淡淡的乌青。 可是,即便如此,池栀初冷峻的脸依旧透着不容靠近的疏离。 这种疏离,席琛见过太多次。 如今再见,只觉得似乎和从前有些什么不同。 蓝卫来到营帐外,守在外面的将士告诉他,池栀初正在休息。 蓝卫原本打算离去,但这时,不远处一个士兵匆匆而来,不知在蓝卫耳边说了些什么。 蓝卫脸色一变:“将军,急事求见!” 营帐内,池栀初下意识皱了皱眉,下一瞬黑眸睁开,和面前的席琛四目相对。 席琛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进来。” 依旧是沙哑但不容拒绝的威视。 席琛一颗心稍安,怕什么,他现在又看不见自己…… 蓝卫进来,单膝下跪:“将军,少将军带了一队人马,正要朝着敌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