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种丧良心的产品做推广,老板也不怕有命赚钱没命花?!」
「这种产品为什么也可以推广,是不是有什么利益关系,建议好好查一查。」
「这种黑心公司必须倒闭!」
……
一时间,新城被千夫所指。
之前的许多客户在季琼雅上任后都被她得罪跑了,还有一部分跟着我来了盛陆。
仅剩的那些,出了这种事情也不敢再和新城合作,纷纷解约。
靳彦焦头烂额,到处求人,可是毫无收获。
就在我以为这次新城要吃个教训的时候,王哲却突然找到了我。
几天不见,他憔悴了很多,脸上的黑眼圈深得我都怕他当场猝死了。
我一惊:「不至于吧,这事儿这么严重吗?」
王哲搓了把脸,没说话。
半晌后,他把头埋在手里,声音里情绪糅杂:「岑薇,新城要完了。」
我皱眉:「过了风头就没事儿了吧,这次是你们没搞清楚,主要责任在生产公司啊。」
王岑苦笑一声:「不光这事儿,你不知道,新城这几天都乱了套了。」
「出事儿之后,季琼雅那傻逼病急乱投医,她找了个之前的老相识给她出主意,人家让她把公司的资料拿出来看看才好对症下药。」
「这不是泄漏商业机密吗?」我一愣。
「是啊。」
王哲撑着额头疲惫道:「只有她不知道,真的傻乎乎地给人家看了,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是想帮忙,是想趁你病要你命。这下新城所有的提案都泄露出去了,包括正在给客户做的,人家都在告呢,账上的钱压根儿就不够赔的。」
「这次新城恐怕是真挺不过去了,咱们用了这么多年才把新城发展起来,怎么这么快就要完了呢?」
我默不作声,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在新城倾注了将近十年的心血,看它这样,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你说靳彦为什么非要找那么一个干啥啥不行的人回来当副总?」
王哲百思不得其解,「我以为他是喜欢那个季琼雅,但我看他俩也没在一起啊,上次季琼雅要请他吃饭他都没去。」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
我永远不知道靳彦在想什么。
现在,也没必要知道了。
就在我们吃饭的时候,王哲突然来了视频电话。
接起来那边乱成一锅粥,吵吵嚷嚷,都听不清人在说什么。
「干吗呢?」
王哲纳闷儿:「闹什么?」
「王经理!」
新来的实习生都快哭了,「警察来要带走季副总,说是她泄漏了商业秘密,被人给告了,现在公司都乱了套了,你快回来吧!」
我看向屏幕,新城办公楼里挤满了客户,其中一些我还认识。
他们指着季琼雅骂得唾沫横飞:「我们的资料是因为要给你们做营销才告诉你们的,当初都签了保密协议,你们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最新产品信息都泄漏了,造成的损失怎么办?!」
「对!还有我们,当时不是说好了不会泄密吗!」
「岑秘书呢?岑秘书在的时候从来没出过这种事儿,怎么你一来,我们的产品信息都满天飞了,你们新城是不是疯了?!」
……
季琼雅脸上妆都哭花了,慌乱地抽噎:「我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他是骗子,这怎么能怪我,你们该去找他啊。」
她只会说这么两句话,车轱辘似的来回转,客户很快不耐烦了。
「放屁,我们把产品信息给你了,又不是给他了,我们找他干什么?」
「你有话甭跟我们说,你进局子跟警察说去吧!」
说着,这些客户就要拉她走,季琼雅惊恐地朝靳彦伸出手。
「阿彦,救我,我这全都是为了你,为了公司啊!」
「我呸!」人事经理冷笑,「好不要脸,你为了公司都要把公司整倒闭了,我们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是赶紧走吧!」
季琼雅环视四周,却发现所有人都在冷冷地看着她。
原本好好上班的公司,突然被整垮了,所有人都面临下岗,谁能对她有好脸色。
「阿彦……」她哭着哀求。
靳彦却只是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带着憎恶。
她呆了一瞬,就被人拉走了。
后来的事情不用我刻意去打听,市里的公司都传遍了,每个公司都吸取了新城的教训,开展业务自查和保密培训,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
新城到底保不住了,赔款太多,资金完全撑不住,哪怕靳彦把自己的钱都拿出来赔,也难以挽回颓势,最后只能被以极低的价格卖了出去。
新城完了,靳彦也彻底完了。
季琼雅因为泄漏商业秘密被判刑 3 年。
听说进去之前,她还在叫嚣着不是她的错,但是没人搭理她,就连靳彦也没再去看过她。
我跟严恒请了一天假,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就沿着街边随意走。
走着走着,我一抬头,前面是新城灯火通明的大楼,只是上面新城的标识已经被拆下来了,空荡荡的。
原来不知不觉,我还是走到了这里。
冬日的傍晚天气不太好,阴冷的风呼啸而过,灰色的天际沉沉地压下来。
我离开新城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只是现在,再也没有亮起的灯火了。
我双手插兜站在街边,就这么静静注视着,直到眼睛开始酸痛。
从 20 岁到 29 岁,我把整个青春都压在了这里,我一点点看着它成长,从几个大学生玩笑似的主意变成营业额上亿的大公司。
这曾经是我的梦想,是我愿意为之奋斗终生的信仰。
却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见证它的倾覆。
我往冻得刺痛的双手哈了口暖气,钻进了街边的一家野馄饨店。
这家店铺面很小,藏在这里,知道的人不多,来的都是一些老顾客。
老板看到是我,用抹布擦了擦桌子热情道:「来啦?好久都没见你,最近工作忙啊?」
我张了张嘴:「……是啊,最近太忙了。」
「还是微辣?」
我点点头,走到一张小桌边坐下,这里的桌椅都油腻腻的,擦不干净似的,但是东西做得很好。
早些年我跟靳彦刚开始创业时候没钱,每次馋了就都到这里点几个串儿,喝两瓶啤酒。
他酒量很差,每次一瓶之后就上了头,红着脸胡言乱语。
「将来去纳斯达克敲钟,我们得一起!」
我笑他:「还敲钟呢,我看你像钟,我们客户都还没有呢。」
他就只嘿嘿笑,眼睛里盛的水色在劣质的白炽灯泡下荡漾,亮晶晶的。
「等敲了钟,我们就……」
店里太闹了,他声音太小,我没听清:「咱们就怎么?」
他却不再说了,只是笑。
……
才过了几年啊,我一个坐在老地方喝着啤酒,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又酸又涩地难受。
一切就都面目全非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门口的帘子被掀起,一股冷风钻了进来。
我面前的空位坐下一个人。
老板乐了:「以前都是你俩一块儿来,后来就都是单独来了,我还以为你俩分手了,原来还在一起啊,真好!」
靳彦没反驳:「老板,来一箱青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