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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慈露出抹客气的笑容：“要不是看到这么多同胞的面孔，这天气就要让我以为还没离开伦敦。” 她本以为沈陌临不会接这话的。 可沈陌临却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头问：“伦敦……一直都很潮湿吗？” 安慈微怔了瞬，点头：“是，所以一般人很难习惯。” 沈陌临这次没再说话，只是偏过头，若有所思。 他记得，陆苒曾经就最讨厌下雨天。 很奇怪，这些事他从来都不记得，但偏偏在陆苒离开之后，记得越清楚。 那样常年阴湿的城市，陆苒她……住的还习惯吗？ 安慈晚上参加过沈陌临组织过的饭局之后便往外走，外面还下着雨。 合作项目谈的都很顺利，唯一让她觉得奇怪的，就是沈陌临从没提起过关于陆苒的只言片语。 想起陆苒，安慈手伸进兜里想摸手机，却摸到一片空， 她一怔，骤然转身往回走。 …… 安默砚用冬眠的熊来形容冬天窝在家一步不出的陆苒。 对此，陆苒抗议：“冬天本来就不是适合骑车的季节，外面又那么冷，我当然要舒舒服服地窝在家里！” 安默砚停下正拉着的小提琴，笑容无奈又宠溺：“是是是，我的公主，您想怎么样都可以，就算一直待着家里也没人敢讲你半句。” “没人敢讲半句？”陆苒撇撇嘴，“我说一句你有一百句等着我，你看着吧，晚上姑姑回来我一定会告状的。” 安默砚正要再说话的时候，陆苒的手机响了。 看见来电的人，她对着他晃了晃手，神情狡黠：“安默砚，你完蛋了。” 她紧接着接起电话，甜甜柔柔地喊了声：“姑姑。” 然而，那边却传来一道低沉而嘶哑的声音。 像是受伤后的野兽从喉咙里发出的一声哀求。 “陆苒。” 陆苒全身一僵，顿时连呼吸都没有了。 像是过去了很久，但其实也就几秒的功夫。 陆苒勾起唇角，语气含笑娇媚，却满是慵懒随意。 “啊，沈陌临……别来无恙？” 第三十一章 包厢里凝聚的烟雾还没散去，窗外雨声也还淅淅沥沥。 可沈陌临听着耳边那一道清晰的女声，竟脚下一软，像是踩在棉花上，好不真实。 与从前的每一声都不同，陆苒方才的语气轻佻、寡情、还带着玩味。 沈陌临突然觉得，就连她之前满是恨意地喊自己的名字，都比刚才那一声要动听太多。 心脏像是被针扎了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个伤口，疼得他不得不攥紧手。 “陆苒……”沈陌临觉得喉间涌上一股苦涩，“我想见你。” “想见我？”陆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好奇和不解，但其实其中的讥讽更清晰，“为什么想见我？” 沈陌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了。 他垂着的睫毛颤了下，几秒后，固执地重复：“我想见你。” “但我不想见你。”陆苒很轻蔑地笑了声。 这时，听筒中突然传来个男声：“沈陌临？小苒苒，让我和他说。” “不用，没什么好说的。”陆苒的声音变得有些远，像是把手机拿离了耳边。 然后她的声音又重新清晰起来：“挂了。” 说完，电话就被直接挂断，一点犹豫都没有。 陆苒连跟他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 意识到这点的沈陌临身形一晃，像是差点要摔倒。 但身后倏地响起的声音让他猛地站稳。 “陆先生，未经别人允许就擅自拿走别人物品，是偷窃的行为，你知道吗？” 转过头，只见安慈冷着一张脸，显然是生气到了几点。 可沈陌临的眼前却闪过了陆苒生气时的模样。 说实话，陆苒最像的人不是安父也不是安母，反而是她的姑姑安慈。 沈陌临强迫着自己收回视线，将手机放到桌上。 安慈一把拿过自己的手机，在看到上面的通话记录后脸色一沉。 “沈陌临，你还真是……” 她平生第一次想骂一个人不要脸，但到底还是因为教养给咽了回去。 “厚颜无耻。” 沈陌临垂着眼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只能听到他那好像冰冷，又好像笑着的声音。 “果然是你。” 两年前将陆苒从他身边带走的人，果然是她。 都是聪明人，安慈不是听不懂。 她放好手机，冷冷地笑了下：“是我又怎么样？小苒苒是我的侄女，我有义务带走她，就算你报警，找各种人，也不可能把她再抢回去。” “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再接近她，永远都不会。” 陆苒虽然刚才总共也就说了几个字，态度不冷不热，但那每一个字都像一把软刀子，在沈陌临的心底慢慢地磨着。 有时候，最伤人的不是多么恶毒的语言，而是那不在乎的态度。 沈陌临沉默了半晌，茫然地看向安慈。 “她……和别人在一起了吗？” 刚才在通话中，他听得很清楚，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充满担心。 安慈很快反应过来沈陌临可能是听到了安默砚的声音。 她原本还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可转念，她便扬起殷红的唇笑了笑。 “是啊。” 第三十二章 看见沈陌临的脸色骤然煞白，安慈笑了笑。 她故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的说：“毕竟追求小苒苒的人能排一个长队，她总不可能这辈子都不谈恋爱吧？” “现在和她在一起的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很好，也很温柔，对小苒苒更是没话说。小苒苒也算是得到了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我正打算回伦敦就安排他们结婚。” “这样，两人也能早点生个孩子，和和美美的。” 安慈在说的时候，特意咬重了“正常的恋爱关系”这几个字的字音。 沈陌临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一颤。 他下意识想质问他和陆苒的关系怎么就不正常，但话到嘴边终究是说不出。 事实如此，他强制的手段的确算不上正常。 别说是恋爱关系，都不能称作正常的陪伴。 安慈盯着他，缓缓收起了笑意，语气也凌陆了些许。 “陆先生，从前你对小苒苒做过的事，她不想再计较，我也可以当作从没发生过——只要你不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如果你让小苒苒再次痛苦，我以我这条命发誓，就算鱼死网破，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安慈转身离开，几厘米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刺得沈陌临眼前一阵晕眩。 他伸手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缓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恢复清明。 另一边，安慈坐上车，先是给陆苒打了个电话。 但那边却是打不通。 正疑惑着，安默砚的电话打来。 “妈，刚才是怎么回事？” “手机落在包厢，被沈陌临拿到……是我太不小心了，小苒苒怎么样？”安慈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眉心。 她好不容易才让陆苒暂且忘记了过去那些糟心的事情，可不想因为沈陌临的一通电话就毁了所有。 安默砚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小苒苒接完电话就把手机给摔了出去，现在回了房间，只说自己没事。” 但怎么会没事？ 逃避了两年的噩梦突然出现，陆苒肯定接受不了。 安慈正要再开口时，只见沈陌临从餐厅中独自走了出来。 他穿着黑色大衣，肩膀上挂着透明的雨珠，面容清冷苍白，眼底黯然阴郁。 然而尽管这样，还是能看到他身上隐忍着的戾气。 安慈抿了抿唇，缓声道：“小砚，我不在伦敦的这段时间你一定要看好小苒苒，不要让她有一点意外。” “我知道的，妈，你放心。”安默砚沉声保证。 看着沈陌临的车消失在雨夜中，安慈心底突然就浮现了一抹莫名的不安。 她拧起眉：“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必须保护好小苒苒，知道吗？” 安默砚声音一顿：“妈，你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没事。”安慈收回视线，“我年龄大了，不可能一辈子陪在你们身边，如果只剩下你和小苒苒，我只希望你能永远保护她，你是妈唯一相信的人了。” 安默砚沉默了片刻，才应声：“我会保护好小苒苒的，哪怕拼了命。” 第三十三章 挂断电话，安慈呼出一口长气。 今天是她和沈陌临第一次交锋，她就已经看得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跳脱了纸面资料上的印象，只有亲自接触，才能了解的更深切。 而这次的接触，安慈发现，沈陌临对陆苒的感情并非单纯的占有欲。 她最怕的就是沈陌临是真的爱上了小苒苒。 可偏偏，越害怕什么，什么就越会成真。 如果陆苒没有自己保护着，那么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脱沈陌临。 幸好，有自己在。 安慈想，来北京这个决定还是太草率了点，或许……她不该来的。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只愿，她不安的预感不要再次成真才好。 …… 临近傍晚，安默砚去敲了陆苒卧室的门。 “小苒苒，该吃晚饭了。” 里面却很久都没有应声。 安默砚皱起眉，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敲两下的时候，门打开了。 陆苒走出来，还穿着那件白色的裙子。 她揉了揉眼睛，像是刚睡醒，声音也有些暗哑：“吃晚饭了？吴妈做了什么？” 见状，安默砚才松了口气。 他笑了笑，伸手在陆苒的头顶揉了下：“当然都是你最喜欢吃的，吴妈也偏心你。” “我喜欢吃的不就是你喜欢吃的？非要说这种话来调侃我一下。”陆苒有些娇嗔地嘟囔了句，也没躲开他的手，和他一起往一楼餐厅走去。 陆苒嘴上说着没事，但吃饭时始终有些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平常能吃小半条的糖醋鱼，今天也只吃了一点点就说饱了。 安默砚知道她心情不好，可也不能提起沈陌临那个混蛋，便问：“我刚找到一部不错的影片，要不要一起看？” 陆苒本来想拒绝的，但明白他是在担心自己，犹豫了会儿还是答应下来。 两人窝在沙发里，客厅一片湖南，只有白幕上投射出来的画面光怪陆离。 陆苒的目光一直没动，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眼神其实是失神空洞的。 她接到沈陌临的电话回房间后的确是睡着了。 只是，睡得并不好，因为做了梦。 她又梦见了父母去世的那一天，不同的是，这次过马路的人变成了自己。 而开车将她撞飞的人，变成了沈陌临。 这个梦太真实，以至于陆苒被安默砚喊醒的时候，浑身上下都疼得骨头断了一样。 所以她缓了好久，才走过去开门。 恍神间，安默砚开口喊了她一声：“小苒苒，你觉得他们两人在一起，是错的吗？” 陆苒回过神，发觉他说的是影片里的男女主。 一个被收养的儿子，和这个家庭亲生的女儿，因为日久生情决定相恋，才遭到整个家庭的唾弃和辱骂。 “没有错，他们两个人又没有血缘关系，错的是世人的偏见。”陆苒轻声答着。 话落，安默砚忽然转过头盯着她，眸底暗藏的情愫波涛汹涌。 陆苒本能地感觉到他即将要说的话并不会是自己想听到的的。 但来不及开口阻止，安默砚薄唇轻启：“那如果……” 还没说完，陆苒的手机倏然响起。 她如获大赦，连忙打断：“我先去接个电话。” 快步走到阳台上，陆苒看都没看来电的是谁便接起：“喂？” 可那边却没有任何人的声音。 “沈陌临。”陆苒一瞬反应过来，冷了声，“你还想说什么？” 沈陌临嗓音向来冷淡，此刻却带着卑微的恳求。 “陆苒，别离开我，行不行？” 第三十四章 和沈陌临的声音夹杂在一起的，还有细碎的雨声。 陆苒从没听过他这样的语气。 不，应该是所有人都没听过他这样的语气，甚至会不相信他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那么悲伤，那么卑微，那么哀求，像是真的舍不得她。 陆苒骤然握紧手，却是笑出了声。 “沈陌临，你还嫌折磨我折磨得不够是不是？是不是真的要我死，你才会真的放过我？”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敢反抗只能一味地被你威胁的人吗？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没有我姑姑，我也不可能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要我回到你身边，我宁愿去死！” 沈陌临很久都没说话。 沉默中，只能听到两人频率不一样的呼吸声。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轻得不像他：“陆苒，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闻言，陆苒狠狠一愣，顿时怔在原地。 要不是现在是晚上，她真想拉开窗户看看是不是世界末日要到了。 一向狂妄自大，霸道蛮横，丝毫不会顾及任何一个人感受的沈陌临，竟然会说他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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