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给他送午餐,隔着门,我听到他和隋景在聊天。 隋景说,「你要和刘家联姻,秦飒怎么办?」 我推门的手,鬼使神差地收了回来。 我想知道陆沉要怎么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说,「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提她干什么。」 我以为我会难过,心痛,可此刻我心中竟毫无波澜。 我知道,我释然了。 1. 从办公大楼出来,我将精心准备的盒饭,送给街角的流浪汉。 他感激不已,对我说了十几次谢谢。 你看,一个陌生人得到了他人的善意,都会道谢,可陆沉却不会。 他很挑嘴,牛肉固定吃某国进口的,做饭油盐定量,为了给他做一顿合口的午饭,我从开始准备,到最后成品,要用整整一个上午。 可他却经常说,让我不要做不擅长的事,这让我看上去像个小丑。 我擅长什么? 赛车。 我是个赛车手,也曾经是俱乐部的明日之星,但陆沉不喜欢。 他曾嫌弃地扫了一眼我车和衣服,不屑道:「拿生命游戏的人,都是没有责任心的疯子。」 从那以后,我退出了俱乐部,将短发养长穿着长裙,围着灶台围着他。 这不怪他,因为我甘之如饴。 现在我退出,也只是我累了。 独自漫步在街上,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我就这样走着,心情异常的平静。 我有多久没有这样肆意了? 久到我都不记得了。 一辆车,轰鸣着从我身侧过去,由于道路限制,车速并不高,那车的轰鸣声,像是被禁锢和驯服的猛兽。 我忽然想到,十岁那年,我骑着山地车冲下山,在山腰困着的那一天一夜。 我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是陆沉出现了,他俯视着,从容地拨了求救电话。 我被救上来时,他已经离开了。 可那张脸和那双明亮的眼睛,却一直刻印在我的脑海中。 直到高二时,我校运会上看到他。 时隔六年,纵然他变了容貌,可我依旧一眼认出他。 我打听到他是陆佳的哥哥,就故意接近陆佳。 我知道他喜欢乖巧的,我就收敛起性子里的野,做一只温顺的猫。 我喜欢他,他像天神救我于生死,引领我走出家庭的阴影。 纵然所有人都笑我舔狗,我也无所谓。 可是现在,我累了。 陆沉,过去的都过去了,想必你也很高兴吧。 毕竟甩掉了我这个讨人厌的尾巴。 2. 今天的阳光十分温暖,可我没感觉到一点儿暖意。 毕竟,爱了这么多年的人,虽然已经清楚自己不再爱他的事实,内心难免有空洞。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了一会儿,我接到了陆沉秘书的电话。 「秦小姐,您吃过饭了么?」 秘书的声音很有礼貌。 但是,她的礼貌向来不对于我。 莫名其妙的客套,其实是在问我:为什么,今天中午没有给陆沉定午餐。 这种事情,原本应该是她负责的。 也怪我当初,非要包揽。 「不送了,以后你定吧。」 秘书还没回答,一道沉重的声音响起,似乎有谁进来了,关了门。 不过我并不在意。 「不送了,以后我定?」 秘书的惊讶都快从电话里溢出来了。 我挂断了电话。 锁屏的时候,在通讯录里,瞥到了一个很熟悉但看起来居然有些陌生的名字。 我给徐天打了电话。 虽然,很久没有跟他联系,可他接电话的速度还跟以前一样。 就给了我一秒的准备时间,那边的人惊讶且调侃的声音响起。 「哟,大忙人秦飒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我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淡淡道:「有车玩吗?」 他更惊讶了,听那急促的呼吸声,我感觉他不知何时就会尖叫出来一样。 「有。」 问了地点,挂了电话。 到了地方,发现在场的不只是徐天一个人,以前的兄弟几乎都在这里。 他们的目光从我的白色短袖和淡蓝色短裙上扫过,都笑了起来。 「秦飒,这么久没见,你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人如其名,飒飒而立,怎么现在,倒像是个纯良少女了?」 徐天也在旁边附和,「可不就是么,人家要当乖乖女,哪有时间跟我们这些人瞎混?」 我从他兜里掏出打火机,拿出路上买的烟,「滚!」 眼神从徐天那张诧异的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他的新车上。 两个字,霸气! 徐天用胳膊肘拐了拐我,一挑眉,「试试?」 我摇头,吐了缕烟。 「算了,手生。」 人群大笑起来。 「不会吧,以前你都是在前头带路,最疯的那一个,怎么还有这扭扭捏捏的时候?」 「懂了,秦姐这是给我们面子,怕开得太好,我们尴尬!」 我斜着扫了他们一眼,徐天笑嘻嘻地上前。 「你就先拿我的车练着,刚好,下个月有场比赛,咱们一起!」 其他人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好啊,秦姐肯回来,咱们车队稳拿第一了啊!」 「秦姐,现在就上手,给那些新来的露一手!」 气氛热闹起来,是我多久没有享受过的自由。 望着他们的笑脸,我冰冷的身躯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温度。 笑容不知是否自然,但已经是我能给出最真挚的表达。 「好。」 他们的笑容却凝滞了。 队里最口直心快的兄弟没刹住车,「你,你居然不舔陆沉了?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是吧!」 现场寂静了,徐天皱起眉头,给那位兄弟使了个眼色。 我掐灭了烟,笑了笑。 「太阳一直在那,它爱从哪儿出来从哪儿出来,它自己高兴就好了。」 徐天看着我,视线有些突兀,让我不得不注意到。 迎接了我的目光,他轻咳一声,有些尴尬。 「你好像变了。」 我抱着臂打量着他,「是吗?我一直都是这样。」 认识他们那会儿,我就是那个飒爽的秦飒。 3. 最后看了一眼,我走了。 理发店里,我挥别陪了我好多年的长发。 家里的赛车服,已经沾了灰,抖了很久,才洗刷掉那些岁月的痕迹。 穿上衣服,站在镜子前,一头短发抖擞利落。 我鼻子忽然酸酸的。 怎么说呢,我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我的血肉,突然就有了温度。 这才是我啊。 肆意的我。 陆沉不喜欢又怎么样,他去喜欢他喜欢的。 我是个单独的个体,又不是他的附属物。 我的爱意,不是抛弃自我和自尊的理由。 况且,我委屈求全在他眼里也只是小丑。 第二天傍晚,徐天给我打了电话。 「今晚俱乐部聚会,来不来?」 我穿着衣裳,「那必须来啊,哥儿几个多久没见了,必须走一个!」 我好久都没有参加过这样热闹的场合,花花绿绿的灯光中,兄弟们拿着酒杯碰撞出声响。 他们聊着天,高谈阔论属于自己的未来。 见我来了,他们站起来打招呼,我人都还没坐下,几个酒杯便推到了我面前。 「秦姐,这么久没一起玩过,今天可不能推辞了!」 我来者不拒,通通喝了下去。 好在他们也不是见好不收的人,见差不多了,也没为难。 太久没喝酒了,我的身体似乎已经很难再与酒精兼容。 电话来电,是陆沉。 我接了,他沉着气,声音跟以前一样没有起伏。 就好像我们相识多年,在他眼里,我依旧只是个陌生人。 「沉哥,有事吗?」 他问我:「你在干什么?」 这边的声音太嘈杂了,我来到门口,仰头看了一眼会所的牌子。 「我在夜未央。」 他沉默了几秒,我都感觉周围空气冷了下来。 「你就作吧。」 但也没有他的声音冷。 我没想说话,直到电话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他挂断了。 奇了怪了,他今天是怎么了,还会在意我在哪里? 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