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板上钉钉的姻缘,还能被人如此轻易地就拆散了。
沈乘意和柳絮絮天真地以为,沈伯父沈伯母早晚会接受他们的爱情。
却不知,以贺家对沈家的恩情,沈伯父只怕是宁愿无子,也不愿让折辱我的人嫁进沈家大门。
然而眼下沈乘意还沉溺在柳絮絮的温柔乡里,更是拎不清自己到底处境如何。
那日离开相府时,他只归还了身上的物件,在外应是还有些许存银。
他不忍柳絮絮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受苦,便样样都安排得极好。
宅子是三进三出的,虽不如相府,但也算得上气派。
床榻是紫檀的,颐养身心。
就连吃喝,都是按照从前丞相府的标准置办的。
小月絮絮叨叨地跟我数着他这些天采买的东西,我浅浅一算,怎么也有两三千两,比他这十几年来为我采买礼物的钱还要多出数倍。
当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落魄的少爷也比常人强。
只是不知他那点积蓄还能撑多久。
6
再见到柳絮絮,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我在逛街时,正好撞见她从异珍阁出来。
此时她的肤色白皙透亮了许多,小腹也有了明显的隆起。
看起来被沈乘意养得不错。
见到我,她一改之前的怯懦,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贺小姐,许久不见。」
我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久,我们半月前才见过。」
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从没与她见过。
想起上次沈乘意为她大闹贺府,我皱了皱眉,默默同她拉开了距离,半点不想沾染麻烦。
柳絮絮明显一愣,脸上的笑容也僵了片刻。
随即才回过神来,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道:
「贺小姐也是来取首饰的吗?相公说这异珍阁的雕工最好,特意让我来制了一对玉佩呢。」
我眯了眯眸子,这才注意到她腰间系了一块玉佩,上好的白玉被雕刻成了绽放的莲花,晶莹温润,栩栩如生。
当真是好大一朵白莲。
然而我看这块白玉却是眼熟得紧,打量片刻才猛然想起,这块玉牌,应是我当初送予沈乘意定情之物。
无他,只因这般品相的白玉,只怕除了贺家,便也寻不出第二块了。
这块白玉原本有巴掌大,是当初爹爹意外所得,原是打算上贡宫中的。
恰逢沈乘意离京求学,爹爹便将这块白玉一分为二,制成了两块玉佩。
一块给了我,一块给了沈乘意,取了个珠联璧合之意,权当是我送他的定情之物。
现如今,那本就已经被一分为二的玉佩,再度被分割成了两块,就这样明晃晃地系在她的腰间。
柳絮絮兴许是想恶心我一番。
我也确实被恶心到了,顶好的一块玉,一分再分,竟是变成了这般小家子气的模样。
也罢,想来这块玉应该是除了那些散碎银两外,沈乘意现下最能拿得出手的物件了。
区区一块玉佩而已,全当是打发叫花子了。
抬眸,望着柳絮絮藏着得意的双眸,我漫不经心道:
「什么首饰还要本小姐亲自来取?这种活应是下人来做才是。」
7
仰仗着沈乘意昔日攒下的钱财,柳絮絮真真是过了一段挥金如土的日子。
只可惜再高的金山也有挖空的一天,更何况沈乘意当惯了衣来伸手的世家公子,全然没有自己赚钱的门路。
不过月余的光景,便听闻沈府的日子似拮据起来了,府里有不少下人都被打发走了。
眼下沈乘意正四处奔走,想要谋个像样的生计。
中秋灯会,京中热闹得紧,我同京兆府尹家的嫡女洛晚吟一起游湖赏灯,听着她一路同我讲近来京中的趣事。
一如往常,沈乘意同柳絮絮的那点事,依旧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洛晚吟与我关系极好,退婚一事令她如今很是不满沈乘意,每每听到关于他和柳絮絮的事,都要义愤填膺地骂上半晌。
我品着茶,浅笑着耐心听她骂,时不时还会递上一杯茶让她润润嗓。
直到一壶茶快要见底,她才终是泄完愤,偃旗息鼓了。
「要我说,这沈乘意真真是瞎了眼,那柳絮絮明明就半点不如你。」
一杯茶水下肚,洛晚吟长叹了一口气。
我笑着安慰道:「你也道他眼瞎,都说瞎猫碰上死耗子,我可不愿意当那只死耗子。」
洛晚吟娇嗔地望了我一眼,面色稍有缓和:「也就是你大度,任凭他们兴风作浪。」
我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倒不是我真有多大度,只是我这身子,好歹也是娇养起来的,金贵得很,若是为了些不值当的人受了气,实在是亏得紧。
我正想着,洛晚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兴致勃勃道:
「南枝,你可知,今日陛下新调任的翰林学士上任了。」
我点了点头:「自然知道,听闻陛下很是倚重这位新翰林,不仅给了他翰林官位,还赏了他千两黄金,这般赏赐,在百官当中也算得是头等了。」
洛晚吟忽而凑近我,压低声音继续道:「那你可知道,这位新翰林,和沈家有些渊源。」
我?
斟茶的手顿了顿,我有些疑惑的望向洛晚吟。
洛晚吟挑眉一笑,杏眸中盈满了幸灾乐祸的光:
「新翰林名叫沈檀,听说是沈家远亲,算起来应是沈乘意的堂哥。今日沈翰林刚一上任,沈乘意和他那个乡野新妇便拎着贺礼上门了,说是想叙叙旧。」
说着,她略微一顿,才继续道:
「却不想沈乘意直接吃了个闭门羹,连翰林府的大门都没能进,甚是狼狈。」
沈檀?
听到这个名字,我不由得怔了怔神。
新翰林姓沈我是知道的,但却从没想过与沈家有关系,更没想过会是沈檀。
说起来,不光是沈乘意,我与这沈檀,也是相识的。
沈檀确实沈家远亲,而且我与沈乘意年幼时,还曾与他相处过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