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都是阴天,乌云低得仿佛要擦过教学楼顶。李慧的心情和天气一样,沉甸甸地坠在胸腔里,每呼吸一下都带着湿漉漉的重量。
她和彭焱的同桌关系依旧没什么进展。他上课要么睡觉,要么看窗外,偶尔翻书,也像是在完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任务。她则继续缩在角落,画画的次数多了些,画的都是些灰蒙蒙的风景——雨滴在窗玻璃上蜿蜒的痕迹,窗外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枝,偶尔会出现一个戴耳机的模糊身影,总是背对着画面,融在阴影里。
周三下午放学时,天空终于承不住重量,下起了雨。
雨来得很突然,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像无数手指敲打着玻璃。同学们都在收拾东西,互相借伞,喧闹声比平时更甚。这种突如其来的混乱让李慧感到窒息,她握紧书包带,指节发白。
李慧看着窗外的雨幕,心里泛起一阵无力。她没带伞,也不想麻烦别人。母亲今天加班,不会来接她,她只能等雨停,或者淋着回去。淋雨也没什么不好,雨水可以掩盖眼泪,她苦涩地想。
“李慧,你没带伞吗?我家不远,要不要一起走?”同桌探过头问,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真诚的关切。这种正常人的善意反而让李慧更加无措。
李慧摇摇头,小声说:“谢谢,我等雨小一点。”声音轻得像叹息。
同桌没再坚持,和其他人一起撑着伞冲进了雨里。教室里很快空了,只剩下李慧和彭焱。
彭焱正慢条斯理地收拾书包,把每本书都仔细地按大小排列好,好像完全没在意外面的雨。这种过分的有序让李慧感到一种奇异的共鸣——她也会通过这种无意义的仪式感来缓解焦虑。他把最后一本书塞进去,拉上拉链,站起身。
李慧的心跳莫名快了些。他会带伞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意这个。
彭焱背上书包,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似乎在犹豫。然后,他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转身朝李慧这边走来。
李慧紧张地低下头,手指***书包带。他要干什么?嘲笑她的窘迫?还是终于要质问为什么总偷看他?
他在她座位旁停下,没说话。李慧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合着雨水的潮气,意外地不难闻。这种距离让她不安,却又莫名地不想逃离。
过了几秒,一把黑色的伞被放在了她的桌子上,动作很轻,像是放下什么易碎品。
李慧愣住了,抬头看他。彭焱已经转过身,双手插在口袋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雨里。黑色的连帽衫很快被雨水打湿,贴在背上,勾勒出清瘦的脊梁线条。他的脚步没什么停顿,径直走进雨幕深处,背影很快变得模糊,像一个被雨水晕开的墨点。
那把伞躺在桌子上,伞柄是磨旧的黑色塑料,上面还贴着一张小小的、快要掉下来的贴纸,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向日葵。李慧拿起伞,伞骨很轻,却好像有千斤重。她撑开伞,伞面很大,能遮住两个人,内里是深蓝色的,像一片小小的夜空。
为什么……要把伞给她?他明明自己淋雨走了。
她看着彭焱消失的方向,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地面溅起小小的水花。心里某个地方,像被温水浸过,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这种感觉很陌生,让她不知所措。
那天,李慧撑着彭焱的伞回了家。雨很大,伞面却很结实,没让她淋到多少雨。走到楼下时,她看着伞上的向日葵贴纸,忽然想,明天要把伞还给他,还要说声谢谢。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丝恐慌——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和人交流了。
第二天,李慧把伞洗干净晾干,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书包旁边。一整天,那把伞像块烫手的山芋,让她坐立不安。
早读课时,彭焱像往常一样坐在座位上,戴着耳机看窗外。李慧几次想把伞递给他,都没鼓起勇气。她怕他冷淡的眼神,怕他拒绝,更怕自己的声音太小,他听不见。这种恐惧让她喉咙发紧,手心冒汗。
直到课间,彭焱起身去接水,李慧才抓住机会,把伞迅速塞进他的桌洞。她的动作很快,像做贼一样,放完就立刻缩回手,心脏砰砰直跳,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彭焱回来时,似乎没注意到桌洞里的伞,坐下后继续看他的书。李慧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也许他根本不在乎这把伞,或者忘了昨天的事?抑郁的大脑总是擅长编造最坏的可能。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复杂的公式,李慧听得昏昏欲睡。忽然,桌底下传来轻轻的触碰感。
她低头一看,彭焱的手指正碰着她的书包带,见他看过来,他指了指自己的桌洞,然后迅速移开了视线,耳根似乎有点泛红。这个小动作做得极其自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李慧愣了一下,拉开他的桌洞,发现那把伞被拿了出来,放在了桌洞边缘,方便她拿取的位置。伞柄上的向日葵贴纸被抚平了,粘得更牢固了些。
他……看到了?而且还用这种方式告诉她?
她抬头看向彭焱,他正望着黑板,侧脸的线条依旧冷硬,但紧抿的嘴角似乎柔和了些。李慧的心跳又乱了,她悄悄把伞拿回来,放进自己的书包。指尖碰到伞柄时,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放学时,雨又下了起来,比昨天小了些,细密的雨丝像一张银灰色的网。
李慧撑着自己的小伞走出教室,在走廊里遇见了彭焱。他没带伞,正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雨,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栏杆。这一次,李慧犹豫了几秒,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把伞往他那边递了递。
“伞……给你。”她的声音还是很小,但比上次清晰了些,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彭焱转过头,看着她手里的伞,又看了看她。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脸颊因为紧张微微泛红,眼神却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雨水的气味混着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味,形成一种奇特的气息。
他沉默了几秒,伸手接过伞,说了一声:“谢谢。”
声音低沉,有点沙哑,却清晰地传进了李慧的耳朵里。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不是想象中的冰冷,反而带着一种温暖的质感。
李慧的脸颊更烫了,她摇摇头,转身冲进了雨里,脚步有些慌乱。跑了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彭焱正撑着那把黑色的伞,站在屋檐下看着她的方向。雨丝落在伞面上,晕开一圈圈涟漪,伞上的向日葵贴纸在阴雨天里,好像有了点微弱的光。那一刻,她忽然觉得,阴天也没有那么难熬。
那天晚上,李慧坐在书桌前,对着空白的素描本,画了一朵小小的向日葵,旁边写着两个字:谢谢。笔触不再那么灰暗,花瓣的线条微微上扬,像在努力拥抱阳光。
学校的旧画室在教学楼顶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门牌已经锈得看不清字迹。据说这里已经废弃很久了,里面堆满了杂物,很少有人来。空气中总漂浮着灰尘和旧颜料的气味,但对李慧来说,这是全世界最让她安心的地方。
高二上学期刚开学时,她被老师派去顶楼拿东西,意外发现了画室的门没锁。推开门,里面落满了灰尘,阳光透过布满蛛网的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角落里放着几个画架,上面蒙着布,墙上还贴着几张没被撕掉的学生作品——一张色彩奔放的抽象画,一幅精细的素描,还有一个褪了色的向日葵。
这里很安静,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她可以安安静静地待着,不用假装开心,不用害怕被人看穿。她带来了一块抹布,把靠窗的一个画架擦干净,偶尔会坐在那里,对着窗外发呆,或者偷偷画画。画那些不敢给人看的东西——扭曲的线条,灰暗的色彩,支离破碎的梦境。在这里,她不需要解释为什么天空是紫色的,为什么向日葵低垂着头。
周五下午有节自习课,李慧的心情又开始低落。母亲昨晚和她谈了很久,说医生建议她住院治疗,语气里的焦虑和无奈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觉得自己像个累赘,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黑板上的字开始模糊变形,呼吸变得困难,她必须离开这里。
她没打招呼,悄悄溜出教室,爬上顶楼。楼梯间很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推开画室的门时,“吱呀——”门轴转动的声音在空寂中格外清晰。
她刚走进去,就愣住了。
画室里有人。
彭焱坐在她常坐的那个画架前,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一支铅笔,正在画板上画着什么。他没戴耳机,肩膀微微耸动,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柔和了许多,少了平时的冷漠,多了点专注。阳光透过灰尘在空气中舞动,落在他微微卷曲的发梢上。
李慧吓得差点退出去,脚却像被钉住了。她的秘密基地被侵占了,但奇怪的是,她没有感到愤怒,反而有一种被看穿的心悸。
他怎么会在这里?
彭焱似乎听到了动静,转过头。看到李慧时,他也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但李慧捕捉到了他瞬间的慌乱——像一只被惊扰的猫。
“你怎么来了?”他问,声音比上次在走廊里更平静些,但握着铅笔的手指收紧了些。
李慧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能看见他画板上的画——是窗外的梧桐树,线条利落干净,明暗处理得很好,树枝挣扎着伸向天空,比她画的那些灰蒙蒙的东西有力量多了。他画出了树的筋骨,而不是它的忧郁。
“我……”她低下头,小声说,“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待着。”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她知道他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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