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的位置,空荡荡地疼。比当年亲手剖开取出心头血时,更甚千百倍。
沈玦靠在柴房冰冷的墙壁上,寒气透过薄薄的粗布衣衫渗进来,
与体内不断流逝的温热抗衡着。外面锣鼓喧天,丝竹悦耳,喜庆的喧嚣针一样扎进耳朵。
今日是凌云宗少主萧辰与大长老之女苏清月结为道侣的日子,全宗同庆。而她,沈玦,
萧辰曾经的救命恩人,名义上的“未婚妻”,却被遗忘在这处肮脏角落,像一块用抹布,
只等彻底腐烂发臭后丢弃。呼吸间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里那片虚无的痛楚。三年前,萧辰练功走火入魔,经脉寸断,
药石罔效。是她,这个被他在山下捡回来、说是“一见倾心”的孤女,不顾自身修为浅薄,
听信了那邪门的古籍偏方——以真心爱慕之女子的心头热血为引,可重塑经脉。她信了。
她颤抖着手,用他赠她的那柄缀着宝石的匕首,亲手剖开了自己的胸膛。温热的血盛满玉碗,
她的脸色一寸寸灰败下去,辛苦筑就的筑基道台瞬间崩塌,修为如退潮般散尽。剧痛中,
她看见他饮下那碗血后,周身灵光暴涨,破碎的经脉不仅重塑,修为更是一举突破瓶颈。
他狂喜地抱住她,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阿玦!你果然是我的福星!待我稳固境界,
必昭告天下,娶你为妻!这凌云宗,有你一半!”那时,他眼底的炽热,几乎将她融化。
她信了那炽热,以为里面真有几分真心。后来呢?后来,他康复后,
身边多了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苏清月。他变得忙碌,来看她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来了,
也是在她渴望的眼神里,
略带不耐地敷衍几句“宗门事务繁多”、“清月她更需要我照顾”、“阿玦,你懂事些”。
再后来,她伤重难愈,咳血不止,被“静养”之名迁出了核心院落,到了这偏僻废屋,
最后连废屋都不如,直接是杂物堆积、蛛网密布的柴房。
宗门里流传开新的说法——少主当日能痊愈,全靠苏师姐耗费本源寻来的灵药,而她沈玦,
不过是个趁机表功、妄图攀附的废物,甚至…有人窃窃私语,
说她是宗门养来给少主疗伤用的…炉鼎。冰冷的绝望,一点点浸透了四肢百骸。
比身体的衰败更冷的,是那颗曾经滚烫的心。外面的喧闹声陡然拔高,似乎是吉时已到,
典礼进入了最热烈的阶段。欢呼声、贺喜声浪潮般涌来。沈玦闭上眼,
枯槁的手指死死抠进身下的干草里,指甲断裂渗出鲜血也不觉。也许,
她就该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成为他们大喜之日一个微不足道、令人厌弃的晦气注脚。
沉重的脚步声却由远及近,
耐烦的嘟囔:“真是麻烦…这种日子还要来给这晦气的送饭…”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刺目的光线涌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一个穿着喜***衫的丫鬟捂着鼻子站在门口,
嫌弃地将一个粗陶碗扔在地上,冰冷的稀粥溅出大半。“喂,吃饭了!”丫鬟语气恶劣,
“还没死吧?没死就赶紧吃了,少主大婚,全宗上下都沾喜气,
你别在这儿要死不死地给人添堵!”沈玦缓缓睁开眼,目光空洞地看向那丫鬟,
曾经清亮的眸子如今只剩一片死灰。那丫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随即又挺起腰板,
嗤笑道:“看什么看?还以为自己是少主心尖上的人呢?醒醒吧!
我们少主夫人是苏师姐那样仙子般的人物,你算个什么东西?连给夫人提鞋都不配!
”或许是今日宗门大喜让她胆子壮了不少,或许是沈玦此刻的模样实在太过凄惨可怜,
引不起丝毫忌惮,丫鬟的恶意毫无遮掩。“听说你以前还妄想嫁给少主?
真是癞***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有点用处那是你的造化,
还敢肖想名分?呸!”丫鬟越说越得意:“少主和夫人那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
修为相当。你?不过是夫人心善,容你苟延残喘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字字句句,
如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沈玦千疮百孔的心。原来…在所有人眼里,
她竟是如此不堪、如此可笑的一场痴心妄想。
“呵…”一声极轻的、破碎的笑声从沈玦喉咙里溢出,带着血沫。丫鬟一愣:“你笑什么?
”沈玦却不答,只是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苍凉,笑得她浑身颤抖,
笑得眼泪混着血丝从眼角滑落,滴在肮脏的地面上。她为救他,剖心取血,自毁前程,
换来的就是今日这般的折辱与践踏!好一个凌云宗少主!好一个天造地设!
外面的乐声似乎达到了一个**,鞭炮齐鸣,震耳欲聋。在这震天的喜庆声响中,
两道人影相携着,仿佛被众人的欢呼簇拥着,意外又或许并非意外地走到了这偏僻柴房附近。
男子一身大红喜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正是今日的新郎官,凌云宗少主萧辰。
他身侧的女子凤冠霞帔,妆容精致,眉眼间带着柔弱与娇羞,依偎在他怀中,
正是新娘子苏清月。两人似乎是被什么话题逗乐,正低声说笑着,情意绵绵。
萧辰不经意间抬眼,看到了柴房门口的丫鬟,
以及柴房内那个蜷缩在阴影里、瘦骨嶙峋、满身污秽的身影。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露出一丝被打扰了好兴致的厌烦。苏清月也看到了里面的沈玦,
她轻轻“啊”了一声,往萧辰怀里缩了缩,小声道:“辰哥哥,这里怎么有人?
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她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吉利?”她的声音娇柔,
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一丝畏惧,仿佛沈玦是什么污秽的邪物。萧辰闻言,
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安抚地拍了拍苏清月的背,冷冽的目光扫向地上的沈玦,那眼神,
像是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柴房内,沈玦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破碎的喘息。
萧辰搂紧了怀中的佳人,或许是新娶美眷的得意,
或许是为了彻底践踏旧人以表对新欢的忠心,他勾了勾唇角,声音不大,却带着淬冰的嘲讽,
清晰地穿透了喧闹,砸进沈玦的耳膜:“不过一个修为尽废的炉鼎罢了,也配谈真心?
清月莫怕,她若敢碍你的眼,拖出去埋了便是。”“今***我才结同心,
莫让这等贱物扰了兴致。”……世界,在那一刻死寂了下去。
所有的锣鼓、所有的喧嚣、所有的疼痛、所有的冰冷…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
沈玦猛地抬起头!那双死灰般的眼睛里,爆射出骇人的光芒,不是绝望,不是悲伤,
而是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眼前这对红衣璧人焚烧殆尽!
炉鼎…拖出去埋了…贱物……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利刃,
在她早已破碎的心口反复搅动,碾碎了她最后一丝对人性的幻想,最后一点残存的温热。
原来,真心是可以这样被践踏的。原来,牺牲是可以这样被抹杀的。原来,她沈玦,
在他眼里,从头到尾,竟真的只是一个…物件儿。剧烈的情绪冲击着残破的躯壳,
气血疯狂上涌。她死死盯着那两张写满轻蔑与得意的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腥甜的铁锈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她想嘶吼,想质问,想扑上去撕碎他们!
可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连最后一丝力气也已被抽空。所有的恨,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毒,
最终只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呜咽。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旋转、变黑。
在那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意识的前一瞬,她看到的最后景象,
是萧辰冷漠搂着苏清月转身离去的背影,大红喜服刺眼得如同她心头淋漓的鲜血。
还有苏清月依偎在他怀中,悄然回望的那一眼——那一眼里,再无半分娇柔怯懦,
只剩下**裸的、胜利者的嘲弄和快意。……意识,沉入无边无际的冰冷深海。恨意如毒藤,
缠绕着残魂,不肯散去。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一点微光,
突兀地在这片死寂的黑暗深处亮起。紧接着,是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被撕裂又重组的剧痛!
比剖心更甚,比修为尽废更绝望!然而,在这毁灭性的痛楚中,却有一股古老而磅礴的力量,
如同沉睡的火山,自她灵魂最深处轰然爆发!嗡——混沌初开,鸿蒙始辟!
破碎的经脉、枯萎的丹田、消散的修为…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如同被洪水席卷的沙堡,
瞬间崩塌,却又在下一秒,以一種不可思议的方式开始重塑!
不再是过去那孱弱的、需要苦苦修炼而来的普通灵力。这股力量,原始,狂暴,至高无上!
蕴含着创造与毁灭的双重法则!它蛮横地撕裂她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
又在瞬息间将其修复、淬炼,使之焕发出莹莹宝光,比以往更加坚韧,更加强大!
沈玦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看”到自己残破的魂魄被这股力量包裹、滋养,
迅速变得凝实。她“看”到识海深处,一枚古朴晦涩、缠绕着混沌之息的符文缓缓旋转,
每一次转动,都引动着那浩瀚力量奔涌不息。前世濒死前那蚀骨的恨意与绝望,
与此刻新生力量带来的极致痛苦和磅礴生机,疯狂地交织、碰撞!一段陌生的记忆碎片,
伴随着混沌符文轰然涌入——【混沌圣体,
万道之源…天命渎道者…唯极恨、极怨、于死境涅槃,
方有一线觉醒之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剜心之痛,修为尽毁之辱,柴房之困,
大喜之日的诛心之言……这一切的极恨极怨,身死道消之绝境,竟阴差阳错,
成了唤醒她血脉深处这亘古最强体质的契机!是天不绝我?还是天,
要我亲自来报这血海深仇?!“呃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哑低吼从沈玦喉间挤出。
柴堆中,那具本该彻底冰冷僵硬的“尸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下一刻,她豁然坐起身!
胸口那致命的窟窿,此刻被一团灰蒙蒙的气流笼罩,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愈合!
肌肤之下,新生的骨骼莹白如玉,血液流淌间隐有风雷之声!磅礴的力量感充盈着四肢百骸,
远比她巅峰时期更强横百倍!她低头,摊开双手。曾经枯槁如柴、布满冻疮和伤痕的手,
此刻肌肤细腻莹润,底下蕴含着足以翻江倒海的恐怖伟力。
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污泥和干涸的血迹,看上去诡异又骇人。柴房外,喧嚣的喜乐还未停歇,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沈玦缓缓抬起头。那双眸子,不再是死灰,不再是空洞,
而是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凝结着亘古不化的冰霜,燃烧着九幽地狱般的烈焰。恨意,
从未如此清晰;杀心,从未如此坚定。她轻轻活动了一下脖颈,骨骼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在寂静的柴房里格外渗人。嘴角,一点点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弧度。萧辰,苏清月,
凌云宗……喜宴正酣?很好。她站起身,破损的衣衫拂过干草,发出沙沙轻响。每一声,
都像是死神渐近的脚步。目光扫过地上那摊丫鬟打翻的、已经冰凉的稀粥,
以及那只粗陶破碗。她弯下腰,捡起一块最大的陶片。断裂的边缘十分锋利,
映出她一双毫无温度的眼。指尖混沌之气微微流转,悄无声息地附着于陶片边缘,
使其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灰芒。这,便够了。对于将死之人,一片破陶,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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