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夕阳将养老院的白色建筑染成橘红色。我压低鸭舌帽檐，拎着药店的塑料袋，绕到建筑后方的员工入口。秦墨川的纸条上说马国强住在东翼203室，但正门有人监视。

"送药的。"我对后门值班的护工晃了晃袋子，声音刻意压低。

护工懒洋洋地扫了一眼："登记。"

我随手写了个假名，快步穿过走廊。养老院里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饭菜的气息，让人胸口发闷。东翼住的大多是行动不便的老人，走廊尽头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假装看报纸，眼神却不断扫向203室方向。

我转身进了女洗手间，从窗户翻出去，沿着外墙狭窄的檐台挪到203室窗外。窗帘没拉严，透过缝隙我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轮椅上，正对着电视发呆。

轻轻敲了敲窗，老人警觉地转头。我摘下口罩，用口型说："周明华让我来的。"

老人眼睛瞪大了，犹豫片刻后摇着轮椅过来开窗。

"马国强警官？"我爬进房间，立刻拉上窗帘。

"你是...程家的女儿？"老人上下打量我，声音沙哑，"你跟你妈妈长得真像。"

我胸口一紧："您认识我母亲？"

"处理过她的车祸。"马国强苦笑一声，"那根本不是什么意外。"他摇着轮椅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铁盒，"我偷偷保存了十五年，就等着有人来问。"

铁盒里是一枚银质袖扣，上面刻着程氏集团的旧logo——一朵木兰花环绕着"CS"字母。

"肇事车辆上的，"马国强低声说，"那天下雨，路面很滑，但你***车是被另一辆车故意撞下山崖的。我赶到时，那辆车已经逃逸，只在路边护栏上发现了这枚挂住的袖扣。"

我拿起袖扣，手指微微发抖："您当时报告了吗？"

"当然！"老人激动起来，"可第二天上级就下令结案，说是单车事故。我坚持调查，结果被调去管档案室，直到退休。"他咳嗽几声，"周律师后来找过我，我告诉她袖扣的事，但她再也没来过...我猜是遇到麻烦了。"

"这袖扣很特别？"我仔细观察上面的纹路。

马国强眼睛亮起来："程氏集团十五周年**定制，纯银打造，一共只做了十副。拥有者都是当时的高层..."他突然压低声音，"包括你父亲和赵世昌。"

我浑身血液仿佛凝固。父亲？不，不可能...但赵世昌，赵美玲的弟弟...

窗外传来脚步声，马国强脸色骤变："快走！他们每周都来检查我的房间！"

我迅速将袖扣藏进口袋，刚爬到窗台上，房门就被推开。透过窗帘缝隙，我看到那个"看报纸"的黑衣男人走了进来。

"老马，今天有访客吗？"男人声音阴冷。

"除了你们这些催命鬼，谁来看一个糟老头子？"马国强故意大声嚷嚷，同时背对男人朝我使眼色。

我轻手轻脚翻出窗外，刚踩到檐台，就听见屋里一声闷响和马国强的痛呼。

"老东西！把东西交出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

又是一声撞击。我咬咬牙，掏出手机调到录像模式，悄悄伸到窗边。镜头里，黑衣男人正揪着马国强的衣领，老人嘴角已经渗出血丝。

"袖扣在哪？赵总说最后警告你一次——"

我按下停止键，心脏狂跳。赵总...赵世昌还是赵明？

回到公寓已是深夜。我将袖扣放在台灯下仔细研究，内侧刻着编号"07"。如果是**十副，那么应该编号01到10。谁会拥有07号？

电脑屏幕上是我黑进程氏服务器找到的十五年前高管名单：程建国、赵世昌、财务总监李维民、市场总监王德海...正好十人。但具体编号对应谁，服务器上没有记录。

我揉着太阳穴，突然想起母亲在老宅书房里收藏的旧相册。那里有程氏周年庆的照片，也许...

凌晨三点，我换上黑色运动服，戴上鸭舌帽和口罩。程家老宅自从父亲和赵美玲搬去新别墅后，主要由管家和佣人照看。我知道厨房后门有个锁不太灵光。

月光被云层遮住，老宅在夜色中像个沉睡的巨人。我轻车熟路地绕到后门，用信用卡三两下撬开了锁。熟悉的柠檬木地板气息扑面而来，我几乎要落下泪来——这里有太多和母亲的回忆。

书房在二楼尽头。我像影子一样溜上楼，却在楼梯拐角差点撞上一个人影！

"张、张叔？"我认出了老管家，急忙捂住他的嘴，"是我，微意。别出声。"

老管家瞪大眼睛，随后了然地点头。他凑到我耳边："**，夫人在三楼储物室有个小保险箱，密码是你生日。小心，赵夫人今晚突然回来了。"

我心头一紧："她在哪？"

"卧室，应该睡了。但她的保镖在巡逻。"张叔担忧地看着我，"你***东西...很多都不在了。"

"我知道。我只需要看看旧相册。"

张叔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帮我望风。书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我屏住呼吸，等了几秒才继续行动。

母亲的书房被重新装修过，那些她最爱的古典文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赵美玲俗气的装饰品。我强忍愤怒，在书柜最下层找到了落满灰尘的周年纪念册。

翻到十五周年那页，高管合影下果然列出了名单及对应编号。我的手指顺着名单下滑——07号是...赵世昌！

"果然是他..."我咬牙拍下照片，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和赵美玲尖锐的声音。

"张管家，这么晚在干什么？"

"夫人，我听到动静，起来检查..."

"撒谎！楼上灯亮了！"赵美玲厉声道，"小王，上去看看！"

我迅速关掉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摸索着想从窗户逃走，却发现书房窗户被封死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手心沁出冷汗。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别出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墨川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他怎么在这里？

不等我反应，他拉着我迅速躲进墙角的古董立柜。柜内空间狭小，我几乎整个人贴在他胸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搜仔细点！"赵美玲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外，"那丫头肯定来偷东西了！"

柜门缝隙透进手电筒的光，我屏住呼吸。秦墨川的手轻轻搭在我腰间，稳住我微微发抖的身体。他身上有淡淡的龙涎香和危险的气息，奇异地让我感到安心。

"夫人，书房没人。"保镖报告。

"不可能！去储物室看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抓着秦墨川的衬衫前襟，连忙松开。

"你怎么在这里？"我压低声音质问。

"跟着你来的。"他答得理所当然，"拿到想要的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看了手机上的照片："07号袖扣是赵世昌的。"

秦墨川眼神一凛："果然。但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刚要说什么，外面又传来脚步声。

"柜子里检查了吗？"赵美玲问。

我和秦墨川同时绷紧了身体。就在保镖即将打开柜门的一刻，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什么声音？从厨房传来的！"保镖喊道。

"快下去！"赵美玲的脚步声匆匆离去。

秦墨川嘴角微扬："张管家很机灵。"

我们趁机溜出柜子，他拉着我直奔三楼储物室。这个储物室曾是母亲存放旧物的地方，现在堆满了杂物。秦墨川轻车熟路地挪开几个箱子，露出墙上的小型保险箱。

"你怎么知道..."

"调查过。"他简短回答，"密码？"

我输入生日，保险箱应声而开。里面只有一个小日记本和一枚U盘。我刚要拿，楼下又传来喧哗声。

"他们发现上当了，"秦墨川迅速将东西塞给我，"得马上走。"

"从哪走？窗户都..."

他神秘一笑，推开储物室角落的一块松动墙板——后面竟是一条狭窄的佣人通道！

"这是..."

"老宅都有这种设计。"他推我进去，"通向后花园。我车停在那里。"

我们弯腰在低矮的通道中穿行，身后传来赵美玲气急败坏的喊声。通道尽头是一扇小木门，出去后果然到了花园灌木丛后。秦墨川的黑色奔驰静静停在不远处的阴影中。

刚跑到车边，花园灯突然大亮！

"在那！抓住他们！"赵美玲尖叫道。

秦墨川一把将我塞进车里，自己刚坐进驾驶座，一个保镖就扑上来拉车门。我下意识抄起车里的保温杯砸向那人手腕，他吃痛松手，秦墨川趁机猛踩油门。

车子箭一般冲出程家大门，后视镜里赵美玲的身影越来越小，但她的尖叫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程微意！你逃不掉的！"

直到确认没人追来，秦墨川才将车速放慢。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发抖，怀里的日记本和U盘像烙铁一样烫。

"谢谢。"我轻声说，"又一次。"

秦墨川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锋利："不客气。现在，能告诉我那枚袖扣的事了吗？"

我犹豫片刻，还是将马国强告诉我的事和盘托出。秦墨川听完，眼神变得深不可测。

"赵世昌参与了谋杀***，"他缓缓道，"而现在他姐姐赵美玲又导演了这出'假千金'的戏码...这家人对你真是执着。"

"不只是为了钱。"我翻看母亲的日记本，第一页写着"程建国的秘密"，"母亲发现了什么，所以他们必须除掉她。而现在，他们又需要除掉我..."

秦墨川突然将车停在路边，转向我："程微意，你准备好知道真相了吗？无论它有多残酷？"

夜风吹乱我的头发，我看着这个两次救我的男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但他眼中的坚定让我点了点头。

"那么明天早上九点，带着你找到的所有证据来我公司。"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是时候联手了。"

我接过名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一阵微妙的电流窜上脊背。月光下，秦墨川的眼神柔和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成那个深不可测的商业巨子。

"为什么帮我？"我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秦墨川沉默片刻，给出了一个意外的回答："因为我母亲也有一枚程氏的袖扣。而她在见过***后一周，就跳楼自杀了。"

车子重新启动，驶向夜色深处。我抱紧母亲的日记，意识到这个漩涡比我想象的更深、更黑暗。而唯一能并肩作战的，竟是曾经商场上的死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