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聿匆匆解开袖扣，将西装外套扔在了沙发上，外面下了大雨，他执意要去祭拜，如今全身都湿透了。

这个家只有一个人可以接近此时此刻的陆聿，陈妈端着熬好的姜汤，轻轻敲响了男人的房门，对方的声音疲惫又低落。

“陈妈，我不喝。”

陈妈是当年在孤儿院里唯一一个会对陆聿和江晚烟施以援手的阿姨，她心地善良，见不得曾经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么折磨自己，声音温柔地说：“不喝也没关系，你洗好澡了吗？我帮你把衣服拿去洗了吧。”

这次陆聿没有拒绝。

陈妈轻轻压下门把手，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打开了。密切关注着这边的佣人们都松了口气，今天是特殊的一天，但幸好还是陈妈稳住了局面。

虽然那是个禁忌的话题，任谁都不敢提起，但正因如此，也人人都知道——今天是江晚烟小姐的忌日。

两年前的事情，大家知道的不多，但是每当这一天到来，哪怕天空下刀子陆聿也会去墓前站很长一段时间。久而久之，他们都知道这个屋子里看似住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实际上是个……

未亡人。

陈妈即使进来过很多次，但还是会被屋子里的陈设吓一跳，她的心咚咚直跳，尽量让目光避开床边用站柜保存着的婚纱裙，低声对床上的人说：“阿聿，喝一口吧。”

陆聿摇摇头。

“陈妈，收拾衣服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

陈妈抱着衣服出门，却又忍不住说：“阿聿……阿烟不会想看见你这样的，振作点。”

陆聿没有出声。

门再次被关上了，陆聿听到陈妈最后一句话，目光空茫地看着虚空中的一点，眼神无法对焦。

江晚烟真的不想看到他这样吗？那可未必，陆聿每每想到如果他们立场互换，指不定江晚烟会多么恨自己。

现在他就很恨自己。

压在床头柜上的诊断书、满满一抽屉的抗癌药、凌晨时她痛苦得辗转反侧，而他在做什么？

他在和那个叫赵歆的女孩暧昧，调笑，一次次抛下江晚烟，待在另一个人身边。

桩桩件件像是木柴，悔恨和痛苦将他的心放在铁板上煎烤，陆聿感到额头滚烫，四肢冰凉，他在发烧。

可他不想去治。

床边的立柜打着灯，那廉价到版型和布料无一出彩的婚纱便被摆在上面，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血迹干涸在衣角，让这条婚纱看上去格外凄厉。

两年前他跑遍了所有医院和殡仪馆，等到找着接收江晚烟的医院时，护士只告诉他，人被殡仪馆拉走了。

他发了疯似的跑到那儿，最后得到的只有一件婚纱、一个手机，还有尚且温热的骨灰。

记忆中女孩的笑颜清澈干净，透露着纯真的娇憨，她目光灼灼，映着春天的暖阳对陆聿说：“我等你到28岁，我等你娶我。”

陆聿红着脸，却握紧了她的手，坚定地说：“你放心，阿烟，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最漂亮最幸福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