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已成烬

我为爱飞越八千里，却目睹相恋八年的女友，献身植物人初恋。

昏暗的房里，我红着眼睛质问，她却不以为然。

“谢昀是我第一个爱的人，作为初恋，我想给他留下个孩子。”

说罢，柳如烟就当着我的面缠绵起来。

听着卧室里此起彼伏的声音，我心如刀绞。

冷静后，主动打电话回家。

“妈，我答应你，回去联姻。”

打完电话，卧室里的声音也消停了。

柳如烟一身红衣出现在门口，眼里还带着餍足后的迷乱。

“你妈又催你回去相亲了？”“要我说，你就直接把她拉黑算了。”

我心底一空。

看向柳如烟的眼里多了抹震惊，“你这话什么意思？那可是我妈。”

“难道不是吗？反正你都已经跟我来了法国，还管家里人怎么想干嘛？”“你的生活，有我不就够了。”

她脱口而出，氤氲的烟雾随着她的声音徐徐而升。

我眼底的震惊在这一刻化成了失望与不解。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非你不可吗？”“还是说，你就是知道这点，所以才敢把初恋接回家，当着我的面跟他偷情？？”柳如烟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你有必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吗，我说了，我只是想给他留个后代而已。”

我自嘲一笑，“柳如烟，是不是我对你太好，所以才让你这样过火？”见我依旧不愿退步，她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沈顾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心眼了。”

“谢昀都已经成了植物人，你就不能对他宽容一些吗？”“如果你实在容不下，明天我就带他换个地方。”

“只要你别后悔就行。”

柳如烟放下狠话，将指尖的细烟碾灭，转身联系起人。

看着她为了谢昀忙碌的背影，我心底那抹爱意渐行渐远。

起身将她手中的电话夺下后。

柳如烟眉头轻挑，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怎么？后悔了？”“我早说了，你离不开我。”

我苦笑地扯了扯嘴角。

“这本来就是你的房子，我一个客人哪有赶房主走的道理？”该走的是我才对。

我在心底默默说着最后一句。

柳如烟却以为我是舍不得，随意找了理由搪塞。

最终，谢旭留下了，跟柳如烟睡的主卧。

甚至就连床单都是我今早刚换的那份。

第二天一早，柳如烟神色冲冲地收拾起东西。

我有些不解，她却说。

“谢昀的手指昨晚动了，是有恢复意识的迹象，我要立马带他去医院。”

我“嗯”了一声。

坐在水台边上，静静地看她整理谢昀的行李。

“洗浴用品，换洗衣物，擦拭身体时用的柔软毛巾……”柳如烟嘴里念念有词，生怕漏了哪个。

这时我才知道，她也能好好照顾病人。

初来法国那年。

我因为不熟悉道路，在距离她上课的地方出了车祸。

异国他乡，我连求救都说不清车祸地址。

只能打无数个电话，向她求助。

然而接通那一瞬，她却怒意冲天地责问我。

为什么要在她上课时间夺命连环call，难道不知道她很忙吗？我张着嘴巴想要解释。

却因那边震耳欲聋的聚会音乐而沉默。

最终，我被路过的行人发现，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柳如烟赶到医院时，我刚好清醒。

看着被裹成木乃伊的我，她眉头紧皱。

许久才吐出一句，“我替你请个护工吧。”

我不解地看向她，“可我的法语还没到能交流无畅的程度。”

然而，她一句，“我不是很会照顾人。”

将我后面的话生生噎住。

看着她躲避且带着嫌弃的眼神。

我没再说话，以“小姑娘不会照顾人”为理由，安慰自己。

可后来，我在医院住了一周。

那一周她都没再出现。

每次联系不是“在忙”，就是“不喜欢医院”结尾。

多次试探后，我最终放弃让她来医院探望我的想法。

独自一人，待在连语言都有障碍的异国医院，整整两周。

也是那两周，我的法语进步飞快。

等出院时，已经能跟照顾我的护工道谢。

然而，等我办完手续回家后。

我才知道她被导师派去了外地，跟她一起出差的，还有恰巧来法留学的谢昀。

那之后，柳如烟就变了。

哪怕待在我身边，心里想的仍只有谢昀。

甚至情到深处时，喊的都是他的名字。

若不是这次谢昀意外跌落悬崖。

恐怕，我还不能如此直白地认清，她不爱我。

。

看着不远处满满一袋的早餐。

在海鲜粥与小米粥间，我找了那碗孤零零的白粥。

正想下口，却被注意到我的柳如烟呵斥。

“不许动！你拿我给阿昀准备的东西做什么！”我拿着勺子的手僵在碗口，目光看向那满满一袋的精致早餐。

柳如烟这才意识到什么。

眼里闪过一丝尴尬，上来用那碗海鲜粥替换了白粥。

“谢昀大病初愈，需要白粥缓精神，你要吃了，那他喝什么。”

“既然你这么饿，就喝海鲜粥吧，正好阿昀不是很喜欢里面的虾。”

她将那碗白粥小心翼翼地重新盖上。

甚至贴心地放在微波炉里保暖。

看着面前，物料满满的粥，我却无从下手。

“吃啊，你不是饿到要跟一个植物人抢食物吗？。”

柳如烟言语里透露出一丝不满。

我扯了扯嘴角，苦笑道。

“可是我海鲜过敏啊……”我的声音沙哑，而这时柳如烟才忽然回想起什么。

当初，我与柳如烟刚恋爱。

她为了给我庆生，亲自下厨给我做了份海鲜蛋包饭。

因为看不清内里。

我一时忘了自己的过敏源。

一大口下去，直接呼吸急促进了ICU。

抢救室外，柳如烟将自己哭成了泪人。

等我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肿成核桃的双眼，跟她起满红疹的皮肤。

以及摆在周围，还没吃完的泰式芒果。

这时我才知道，她为了惩罚自己，特意吃了过敏源，陪我一起痛苦。

看着她这傻样，我拉着她的手，在心底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辜负这个傻姑娘。

而柳如烟也在我面前许诺，如果有一天她再不小心让我吃了海鲜，就买十个芒果惩罚自己。

但现在……或是想起了自己的誓言，柳如烟连忙将我面前的粥换掉。

低声辩解，“我只是拿错了。”

我没戳破，一口一口吃掉面前的红薯粥。

明明是甜口的食物，进到嘴里，却泛起一层酸到发咸的味道。

目送柳如烟推着谢昀离开，我才发现眼前早已一片水雾。

我妈的电话恰巧在这时打来。

“顾深呀，我和你爸同徐家商量了，如果你愿意，婚期就定在五天后。”

“这还是徐家那孩子提议的，说五天后就是你生日，到时候结婚纪念日还能同生日一起过。”

一想到我同意回去，还能抱大孙子，我妈就乐的合不拢嘴。

听筒里，我妈一遍遍地复述着他们对我的思念。

以及那位徐小姐对我又是如何满意。

在法国三年，这些宽慰人心的话，柳如烟已经很久没跟我说过。

她的眼里，只有谢昀。

想到这儿，我的鼻头止不住发酸。

子母连心，我妈很快便发现了我的异常。

收了笑容，耐心地安慰。

“顾深呀，你要在那边生活的不舒服，那今晚就回来吧。”

“我跟你爸准时去机场接你，包你一下飞机，就有回家的感觉。”

我抹着眼泪摇头，跟她保证，届时必然回去。

挂了电话，我就着手收拾自己的行李。

刚拉上拉链，大门就被人打开。

柳如烟看着我手里的行李箱，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沈顾深，你又在闹什么！”“如果不是我及时回来，你是不是就要收拾东西一走了之？！”“生活不是你写的那些狗血小说，你要敢背着我偷偷跑路。”

“那我也敢跟你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去找你！”柳如烟说的咬牙切齿。

我提行李箱的手一愣。

垂眸苦笑，用最淡然地语气说谎。

“表妹出嫁，我妈让我回国参加婚宴，不是你想的那样。”

听我这样说，柳如烟才松了口气，急冲冲地回了房。

看着她手上的毯子，我微微皱眉。

那是一件几乎褪色的针织毯，上面还绣着幼稚的米奇图案。

相恋八年，我提过无数次将要这张毯子扔掉。

可她却不愿意，每当问起，就拿“习惯了”来搪塞我。

但如今，她一句“谢昀送我的成年礼幸好没丢”，令我灵魂一颤。

原来，这才是她不愿意丢弃的理由。

柳如烟没有察觉我的异样，拿了东西就准备走。

在她即将出门的那刻，我喊住了她。

“如烟，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能不能……替我办个聚会？”我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死心地，想在玻璃渣里寻找她爱我的证据。

柳如烟被我一句话定在原地。

她回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脚边的行李箱。

鬼使神差地回了句“好”。

我捏着行李箱的手不自觉地激动。

却又因为她的敷衍而低落。

我的生日跟国庆是同一天。

如果仔细想想，她就能知道我的生日是大后天。

我苦笑地扯了扯嘴角。

罢了，无论如何，她是答应了。

一场生日聚会，就当是告别吧。

为了照顾谢昀，柳如烟一连好几天天都没回来。

看着一尘不染的家，我挂上一个日历。

每过一天，就画上一个大大的叉，并在回国的日期上，画了个猪头。

只因柳如烟曾说过，如果有天对方真正的想离开，就留下一个印记。

那时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所以选了最丑的猪头。

而现在，我在这副猪头上，加上了一个红鼻子。

就像我一样，八年深情，将自己演成了小丑。

手机震动，是柳如烟的动态更新了。

自从谢昀出现后，她这个从来都不喜欢发朋友圈的人，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更新。

她屏蔽了我的大号，却忘了拉黑我的小号。

像梦女一般，记录着她与谢昀的故事：【阿昀的眼球动了，我相信他很快就会醒来。

】【我梦到谢昀唤我如烟，他一定是在传讯息给我吧？我就知道，他一定也很想念我，我的爱人。

】她将这些梦女语录搬上微博，零零散散吸引了小几万粉丝。

不知情的网友被他们之间的爱情，感动到泪目，扬言因为他们而重新相信爱情。

许是倔强驱使。

我在底下揭露了他们并非恋人的关系，却被柳如烟的真爱粉，骂到99+。

看着显示被拉黑的感叹号，我扯了扯嘴角。

卸掉微博，静静等待着回国那天。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对柳如烟的爱意也几乎被耗得一干二净。

终于，在回国的前一天，我收到了柳如烟的讯息。

她给我发了一个定位，是抵达法国那天，一起去的高端餐厅。

回忆在我身体里翻滚。

我清晰地记得。

那时她身上没有多少生活费，却依旧要带我吃最正宗的本地菜。

哪怕这顿高级法式餐，需要耗费半个月的生活费。

烛光照亮她清澈的脸庞。

莹亮的眼眸里，全是对我的爱意。

相爱时的画面，占据我的大脑。

胸口闷闷的，就像是有万只蚂蚁啃食着我的心脏。

许久后，我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衣柜里，选了初见时的那套毛毡衫，提前三个小时赴约。

只为在感受一次，约会时等她的感觉。

然而我刚下车，却看到了摆放在餐厅门口的告示牌。

上面用中法两种字样写着【我们的爱情】。

还是用我最喜欢的紫色为主题！！再往里走，是一望无际的彩色挂牌。

每张卡片都写着不一样的情话。

摘下最近的卡片，我认出这是柳如烟的字迹。

一千条情话，正好是我在法国的第一千天。

没想到，她还记得。

我的鼻尖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心中复杂地向正厅走去，却见到了让我震惊的一幕。

餐厅里，站满了形形***的陌生人。

各种颜色的人种齐聚一堂。

而柳如烟坐在中央，抱着一把吉他弹唱着《我的爱人》。

余音袅袅，每一句却都深深刺痛我的心。

只因她身后的大屏幕上，轮番播放着她与谢昀的合照。

从稚嫩到成熟。

时间见证了他们间的爱情。

可当我见到其中一张照片时，直接愣在了原地。

那是法国的某个冬天。

柳如烟与谢昀站在雪里深情相拥。

布满头顶的雪花，就像两个迟暮的老人。

然而照片左下角的日期，再次刺痛了我。

那柳如烟刚到法国留学的那年。

相隔八千多公里。

我曾提议一起去法国陪她。

但她的回答是不用。

她说她想要独立，不用我的照顾。

我没有怀疑，只以为是小姑娘想要早点自立。

可现在看来，并非她已经能忍受孤独，而是身旁没有我的位置！唱完一首歌，柳如烟开始讲起她与谢昀的京北往事。

孜孜不倦，满是爱意。

四目那刻，我抽身离开。

柳如烟只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

漫天飘雪。

我一个人走在异国的街头。

寒意一点点侵蚀我的体温。

相恋八年。

我的爱人一直爱着另一个人。

她将我的生日聚会办成了追随者的见面会。

那些面孔各异的陌生人，是微博上自喻重新相信爱情的粉丝。

门口的告示牌所写着的爱情，是她与谢昀的过去。

而全场以紫色为题，也不过是因为紫色是谢昀的幸运色。

至于那些情话，是她守在谢昀病床边时写下的告白。

若不是餐厅的走廊只够放一千条，我想柳如烟能将整个餐厅塞满。

而我，是这个聚会上，最不应该出现的人……想这儿，我笑了。

路上的积雪一点点淹没我的脚踝。

我摘下脖子上的围巾，将它扔进布满雪花的垃圾桶。

那是恋爱时，柳如烟特意给我织的。

但如今再看，也只是一条歪七扭八的手工品罢了。

红色的围巾被雪掩埋。

我坐上去往机场的出租车，彻底与往事切断。

上飞机的时候，柳如烟给我打来电话。

电话接通那刻，就听她怒意十足的斥责我。

“你自己求来的派对聚会，现在又迟到是什么意思？？”“我在餐厅等了你十分钟，你人呢！”我低头摩挲着宴会上顺走的软糖。

眼前好像又出现她与谢昀相吻的画面。

片刻后，我轻轻开口，“柳如烟，我们就到这吧，是我爱错了人。”

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

关机那刻，柳如烟的电话还在不停打来。

我开了飞行模式，望着窗外的浮云，沉沉睡去。

飞机的波动，将我晃回了多年前。